赤霄殿议事厅的铜灯在晨雾中明明灭灭。沈惊凰盯着舆图上蜿蜒的西南官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歪脖子树”标记——那是她昨夜在血契生效时，从萧无咎的记忆碎片里“看”到的场景。
“预言结果如何？”萧无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铠甲上的赤霄纹章硌得她后背生疼。自三日前血契签订，他便再未让她单独见过任何人。
沈惊凰闭眼假寐，任由幻象如潮水涌来：苍澜国的运粮队正绕过官道上的陷阱，为首将领的佩刀上刻着天机阁的暗纹。她突然睁眼，指尖按在舆图某处：“西南官道，第三棵歪脖子树下。卯时三刻，粮草必至。”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苍澜国降卒被押解进来，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启禀太子，我军粮草确实走西南官道，明日卯时三刻经过...”话未说完，便被萧无咎的暗卫割了舌头。
沈惊凰望着地上的血渍，忽然想起《凤凰血脉秘典》里的警示：“预言越准确，血脉反噬越剧烈。”她悄悄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的血契印记，以此掩盖喉间翻涌的甜腥。
“看来沈姑娘的预言，比苍澜国的密探还准。”萧无咎忽然拽起她的手腕，在舆图上重重敲了敲，“但本太子好奇——你为何能避开苍澜国设下的十二处假路标？”
沈惊凰抬头，撞进他淬了冰的眼眸。昨夜在他书房，她“无意”碰倒烛台时，分明看见案头摆着苍澜国粮草路线的真迹。原来从一开始，萧无咎就想测试她是否能穿透天机阁的迷雾。
“太子殿下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她反手扣住他的脉门，血契的热流顺着相触的肌肤游走，“还是说，您怀疑我与苍澜国勾结？”
萧无咎突然甩袖退开，指尖无意识地着剑柄：“孤只是奇怪，为何天机阁布下的迷阵，在你眼中如同虚设。”他忽然抽出佩剑，剑尖挑起她下颌，“莫不是，你根本就是天机阁养的棋子？”
沈惊凰望着剑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笑了。她松开袖口，任由一滴鲜血落在舆图的“歪脖子树”标记上：“若我是棋子，此刻您早该收到玄溟国大军压境的消息。”她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一堆假粮草发愁。”
帐外突然传来巨响。斥候浑身是血冲进来：“报！西南官道截获的粮草...全是泥沙！真正的粮队走了西北秘道！”
萧无咎的剑尖瞬间没入青砖。沈惊凰看着他骤然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赌对了——刚才的预言，故意漏掉了天机阁安插的双面间谍。
“你敢耍我？”萧无咎掐住她的脖子，指腹碾过她颈间跳动的脉搏，“信不信孤现在就撕了这张血契？”
沈惊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血契的红光在两人相触处炸开：“撕了血契，您就永远不会知道，天机阁为何要在苍澜国粮队里藏玄溟国的密信。”她掏出半片从降卒身上搜来的碎纸，上面“凤凰血脉觉醒”的字迹刺痛了萧无咎的眼。
议事厅的铜灯突然熄灭。黑暗中，萧无咎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你何时搜的身？”
“就在您割他舌头的时候。”沈惊凰将碎纸按在他掌心，“现在您该明白，我的预言从来不是看官道在哪，而是看——”她指尖划过他胸前的赤霄纹章，“谁在官道上埋了陷阱。”
铜灯重新亮起时，萧无咎的脸色己恢复如常。他招来暗卫耳语几句，转头时眼底闪过赞许：“孤给你三天时间，找出真正的粮草路线。”他忽然扯开她的衣襟，盯着颈间愈发鲜艳的红痕，“但记住，若再敢藏私——”
“您会剜了我的心，对吗？”沈惊凰替他说完，从容整理衣襟，“不过太子殿下应该清楚，没了凤凰血脉，您拿什么去对抗玄溟国的女帝？”
帐外传来战马的嘶鸣。沈惊凰知道，萧无咎的铁骑此刻正奔向西北秘道，而她刚才故意泄露的“假预言”，早己通过血契传入天机阁的耳中。
“沈姑娘果然聪明。”萧无咎忽然递给她一枚刻着赤霄纹的玉牌，“从今日起，你可以自由出入军机处。”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但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昨夜潜入书房偷看了《赤霄军防图》。”
沈惊凰接过玉牌，指尖触到背面的刻痕——正是十年前沈府密室的方位图。她忽然明白，萧无咎的每一次试探，都是在给她递刀，而这把刀，终将指向天机阁最深的阴影。
“谢太子殿下信任。”她抚过玉牌上的凤凰纹，“不过下次预言，您最好亲自带队。”她忽然贴近他耳边，“毕竟，只有您亲眼看见粮草车翻下山崖，才能相信——这不是我和苍澜国演的戏。”
萧无咎的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秘典里的记载：“凤凰血脉者能看透人心，却看不清自己的宿命。”而眼前的沈惊凰，分明在一步步撕开他设下的局，就像十年前那个在火海里奔跑的小女孩，永远比他预想的更锋利。
议事厅的门被轰然推开。浑身浴血的将领冲进来：“太子！西北秘道发现苍澜国粮队，只是...只是粮车上插着玄溟国的军旗！”
沈惊凰望着萧无咎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知道天机阁的连环计己经展开。她悄悄摸向袖中管家留下的碎纸，上面“赤霄必亡”的字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备马。”萧无咎忽然拽起她的手腕，“这次预言，孤要亲自验证。”
沈惊凰被拽出议事厅时，晨雾正慢慢散去。她望着萧无咎铠甲上晃动的玉坠，忽然预见了下一个画面：在西北秘道的悬崖边，萧无咎的佩剑“赤焰”正指向她的咽喉，而他眼中倒映的，是自己颈间即将熄灭的凤凰红痕。
但她只是勾了勾唇角，任由血契的热流在体内翻涌。初露锋芒的凤凰，早己不是任人拔毛的雀鸟。当马蹄声碾碎晨雾时，沈惊凰知道，属于她的战场，从来都不在官道上，而在这盘由预言与鲜血交织的大棋中——每一步，都是陷阱，也都是破局的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