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的护目镜糊满夜露,陈芹眯眼盯着GPS手表——这玩意儿早没信号了,地图上「××路口」的标记是她用丧尸指甲硬划上去的。
「幸亏有指南针……」
三轮车斗捆着二十箱葡萄糖和白糖,货堆高得遮住后视镜。
「末日外卖员,使命必达。送货地点,幸存者基地」
她压低身子蹬车,胶靴碾过碎玻璃的动静混在尸群低吼里,完美得像场即兴爵士乐。
从便利店废墟堆刨出的全包围头盔,面罩黑漆漆的:「防丧尸口水,兼防活人认脸,装备齐全全速前进。」
车架缠满爬山虎,车灯裹着黑布。
月光下看像移动的灌木丛,前提是忽略「灌木丛」会发出生锈齿轮的惨叫。
进入城市主干道越来越靠近幸存者基地,马路上抹满丧尸腹腔的腐液和干涸的血液残肢,味道媲美化粪池爆炸。
她捏着鼻子嘀咕:「活人闻了绕道走,丧尸闻了当老乡。」
路边的商超和便利店早被洗劫成空壳了,能搬走的都被拆下来做为基地的防御材料了。
陈芹把车藏在遗弃路边的招牌「欢迎光临」的「光」字后面——那字被弹孔打成筛子,完美融入末日美学。
卸货时葡萄糖玻璃瓶叮咚轻碰,她紧张得头皮发痒:「这动静比丧尸磨牙还响。」
远处岗哨塔闪过手电光,她立刻趴进污水沟,蛆虫在头盔面罩上快乐蹦迪。
「早知道该带把丧尸当肉盾…可是这附近丧尸都被清理干净了…」
她摸到裤兜里备用的蜂蜜糖块,撕开包装纸舔了舔,做为安抚自己紧张的神经。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岗哨传来哈欠声——守夜人睡了。
货箱堆在便利店门口,撒上灰尘和碎玻璃。
最顶上放罐开口的蜂蜜,蚂蚁正排队来开自助餐:「活人看了只会当是仓库遗珠。」
她用丧尸指甲在墙上刻字:【过期食品,小心腹泻】。
刻到「泻」字时墙皮脱落,最后三笔歪成抽象画。
货箱刚码到第三摞,便利店外突然炸响引擎轰鸣。
陈芹的手一抖,葡萄糖玻璃瓶险些滑落——五辆改装吉普的车灯刺破夜色,轮胎碾过路障的声响越来越近。
「巡逻队提前换岗了?!」
她后槽牙咬得发酸,丧尸化的听力捕捉到活人跳下车的动静。
靴底踩碎玻璃的脆响、枪械碰撞的金属声、还有年轻队员压低的笑骂:「这鬼天气,丧尸都懒得出来……」
陈芹缩进收银台后的阴影里,头盔面罩蒙上一层白雾。
货箱还差两个没摆完,而最近的脚步声离店门只剩十步。
她盯着地上散落的糖罐,灰白指尖抠住瓷砖缝——
「砰!」
路口设置的路障突然被丧尸撞响,腐臭的尸群如溃堤般涌入。
领头的西装丧尸高举双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活像末日摇滚主唱。
巡逻队的笑骂瞬间变调:「操!尸群暴动!全员警戒——!」
子弹擦着货架呼啸而过,陈芹趁机滚向未摆完的货箱。
丧尸的烂肉和活人的弹壳雨点般砸在地面,她单手拎起葡萄糖箱甩上收银台,丧尸指甲在墙皮上刮出火星。
「嗬——!」
穿碎花裙的小丧尸不知从哪冒出来,腐烂的掌心「啪」地拍在她头盔上。
陈芹反手塞给它一块硬糖。
尸群如嗅到蜜的蚁群般涌向声源。
巡逻队的火力被引开的刹那,她猫腰冲向后门。
货架上震落的白糖纷纷扬扬洒下,在弹道交织的夜色里亮如雪暴。
「谢了,小可爱。」
她无声地冲尸群比口型,三轮车链条几乎蹬出火星。
晨雾未散时,物资队长老周踢开了便利店的门。
「有诈,」他枪口扫过满地糖箱,「上周这地方早被搬空了。」
年轻队员小鹿却盯着墙上的刻字发愣:「周叔,这字……像用爪子挠出来的?」
货箱被逐一撬开。
葡萄糖液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白糖袋口扎着褪色的蝴蝶结——陈芹用从婚纱丧尸头上扯的头纱打的。
医疗兵捏起一粒糖对着太阳:「保质期到明年,比基地库存还新鲜。」
「丧尸不会囤粮,」老周蹲下身,指尖抹过货架缝隙——那里粘着一片灰白的皮肤碎屑,「除非……它们里出了个田螺姑娘。」
小鹿把第一支葡萄糖灌进受伤同伴嘴里时,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够换二十支抗生素了,你说她图什么?」
老周没接话,只默默把白糖掺进压缩饼干糊里。
甜香漫开的瞬间,整支队伍安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
「管他是神是鬼,」他舀起一勺塞进嘴里,砂糖在齿间咯吱作响,「能让人吃上甜食的,老子都供成菩萨。」
远处陈芹的三轮车正消失在晨雾里。
车斗上的爬山虎挂着露水,像披了身星光织的斗篷。
从后门溜出时险些撞翻一个空垃圾桶。
她蹬车冲进漆黑的小巷前不忘回头喊:「外卖放前台了,记得五星好评!」——当然没出声,只比了个大拇指。
返程时路过废弃学校,她在操场边停了车。
头盔摘下的瞬间,夜风卷来葡萄糖的残香。
舌尖还粘着蜂蜜糖碎,病毒爆发前的冬至——母亲熬的红糖姜茶,父亲偷放的三大勺白糖。
「活人靠糖续命,丧尸靠糖续回忆。」
她对着月亮举起糖罐,玻璃折射出细碎的光,「下回该留张贺卡:赠礼,无毒可食。」
陈芹拧紧油门(其实根本没油门),三轮车「嘎吱」碾过晨曦:「深藏功与名,叫我甜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