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芹踹了三轮车一脚,车铃铛「当啷」掉在沙地上。
她弯腰捡起铃铛,顺手塞进车斗的罐头堆里:「再闹脾气,就把你捐给丧尸马拉松选手当奖杯。」
露营地的大门歪斜地挂着,锈蚀的铁链早被她掰成两截。
她蹬车冲出门,「出发!」
她对着后视镜里的丧尸邻居挥挥手,「要照顾好自己啊!。记得帮我喂海鸥,账单记王总房车上!」
柏油路裂缝里钻出的野草长到齐腰高,陈芹的三轮车像艘破船在绿色海浪里颠簸。
车斗里的铁锅和罐头叮咣乱响,她扯着嗓子给自己配导航音:
「前方五百米有丧尸路霸,请让路谢谢合作——」
「右转进入废弃国道,注意躲避醉汉丧尸——」
「当前时速五公里,超越全国99%的丧尸步行者!」
加油站便利店的门早被撞成碎片,陈芹把三轮车锁在丧尸够不到的灯柱上——虽然它们对她没兴趣,但保不齐会被绊倒,摔成满地零碎。
那可太造孽了。
货架像被龙卷风扫荡过,她蹲在巧克力货架前扒拉,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盒子:「未拆封的薄荷糖!生产日期……呃,过期一年?」
糖盒里的小圆片黏成板砖,她敲碎一角塞进嘴里,凉气首冲天灵盖:「嘶——这劲头,丧尸都能腌入味!」
收银台底下压着半本《全国糖厂分布图》,她抖了抖书页上的蟑螂卵:「很好,丧尸美食家的《圣经》有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柏油路发软,陈芹把捡到的遮阳伞绑在车把上。
「戴头盔虽好,但是……」
伞骨断了两根,伞面破洞漏下的光斑在她脸上跳格子:「移动日光浴,免费美黑服务。给我的脸添点健康的人色。」
车斗里搜刮的战利品越来越多:
- 加油站翻出的车载冰箱(插上太阳能板能用)。
- 五金店顺来的扳手(敲丧尸脑壳比开罐头顺手)。
- 某辆废弃警车里的扩音器(野餐时播放走调儿歌驱赶丧尸鸽子)。
「再捡下去,三轮车要变末日房车了,」她拍了拍车座,「放心,绝不抛弃你——毕竟没人教丧尸考驾照。」
废弃加油站的便利店后厨里,陈芹蹲在锈迹斑斑的煤气灶前,指尖捏着半截蜡烛当引火器。
铁锅架在砖块垒成的简易灶台上,锅底糊着去年结块的泡面渣。
她舀起一瓢雨水倒进锅,水珠砸在锅底发出「刺啦」的嘲笑声。
「丧尸牌暖锅,专治末日emo。」
她对着空气报菜名,灰白的指甲「咔」地划开午餐肉罐头。
粉色的肉块滑入沸水时,油星溅上她手背的尸斑——虽然痛觉延迟了三秒才传到大脑。
从便利店货架底层翻出的罐头,保质期标签被霉菌啃成抽象画。
肉片在沸水里卷成波浪状,油脂混着淀粉香漫出来,她夹起一片对着阳光端详:「比丧尸的皮肤还。」
墙根裂缝里揪的野荠菜,叶片沾着隔壁丧尸的脑浆。
她在雨水桶里涮了涮,菜梗脆生生折出响:「纯天然无污染,顶多带点丧尸病毒风味。」
蒜末是用手拍烂的,野葱切得长短不一。
芫荽早枯成了标本,她摘了片爬山虎叶子剁碎充数:「绿色元素,重在参与。」
肉片在沸水里翻腾,陈芹举着铁夹当筷子,夹起一片在锅沿「啪啪」甩两下:「涮肉得吃烫口的——反正丧尸的舌头不怕起泡。」
肥瘦相间的午餐肉裹着滚烫汤汁滑进口腔,热气从齿缝「嘶嘶」漏出。
丧尸化的味蕾迟钝得像老电视信号,但油脂的丰腴感依然能顺着喉管爬进大脑。
「比压缩饼干强,」她对着锅子自言自语,「至少是口出热乎劲儿。」
野菜下锅只需三秒,叶片蜷成深绿色的小船。
她捞起一筷塞进嘴里,苦涩混着荠菜的鲜味炸开,随即被肉汤的咸鲜中和:「末日米其林,摆盘负分,创意满分。」
穿碎花上衣的女丧尸扒着橱窗,溃烂的鼻尖抵在玻璃上压成肉饼。
「各位,这是付费观看内容,」她敲了敲锅沿,「入场券起码得是颗没长芽的土豆吧?」
锅底烧干时,陈芹瘫在收银台改装的餐椅上,冲锋衣拉链拉开。
暮色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泼进来,把她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怪物。
「以前不好意思一个人去海底捞吃火锅,」她戳了戳肚子上并不存在的脂肪,「现在连丧尸都凑不齐一桌麻将,可以一个人吃饭看风景不用顾虑别人的看法,也算是好事了。」
远处传来避难所的警报声,她舀起最后一勺肉汤,仰头灌下。
滚烫的液体滑过不会跳动的喉咙,她突然想起病毒爆发前的家庭聚餐——父亲往火锅里丢贡丸溅了她一身,母亲笑着骂他老不正经。
「嗝——」
一个悠长的饱嗝惊飞了屋顶的乌鸦。
她摸了摸冰凉的胃,那里装着三个月的孤独,和一顿滚烫的虚张声势。
日落前,陈芹终于望见糖厂的烟囱。
铁门上的「××制糖厂」被藤蔓缠成绿幕墙。
「××丧尸食堂到了」,她抡起扳手砸开锁链:「各位食客请排队,本店主打量贩式自助餐!」
仓库的铁门卡死在一半,陈芹趴在地上蛄蛹进去,丧尸化的皮肤蹭过铁锈也没留疤:「这算不算另类钢筋铁骨进化方向啊?」
堆积如山的白糖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撕开一袋,指尖沾了点舔了舔:「甜得发腻……难怪保质期写‘永久’。」
蚂蚁大军正沿着糖山巡逻,她蹲下来谈判:「三七分,我三你七——反正丧尸吃糖不长蛀牙。」
车间里翻出的酒精炉成了救命神器。
陈芹把白糖倒进捡来的铁饭盒,加水熬成琥珀色的糖浆。
车间的玻璃窗早碎了,她拆了块还算干净的当托盘。
「焦糖糖果,末日米其林三星,」她对着丧尸指甲哈了口气,「可惜没鸡蛋,不然能做焦糖布丁,用椰子粉凑合吧。」
椰子粉是从加油站顺的,结块成水泥状。
她抡起扳手猛砸,粉末飞扬中打了个喷嚏:「阿嚏——这下真是甜蜜暴击了。」
一片寂静的喷嚏声惊动了整个糖厂。
丧尸群挤在车间窗外,溃烂的脸贴在玻璃上,压扁的鼻子在窗框上蹭出油印。
陈芹举着饭盒晃了晃,糖浆拉出的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各位,这是非卖品——除非你们拿蜂蜜来换!」
穿白大褂的丧尸(生前大概是质检员)突然举起手里的烧杯,暗红色液体在玻璃管里晃荡。
陈芹眯眼辨认标签:「葡萄糖浆……还有一年保质期?成交!」
她用丧尸指甲抠了块焦糖块塞进丧尸嘴里,却意外用力过猛推到了对方。
焦糖块被吐出,掉落在地,被蚂蚁大军瞬间占领。
「暴殄天物!」她痛心疾首地舔着饭盒边,「蚂蚁都比你们懂美食!」
陈芹把睡袋铺在白糖袋堆成的小山上,月光从车间天窗漏下来,糖粒在太阳能灯的光柱里闪烁如星河。
她摸出铁罐茉莉茶,往糖堆里戳了个洞当茶杯架:
「丧尸的浪漫,就是在糖堆里数蚂蚁——一只、两只、三只……第三十二只,你踩到我脸上了!」
远处传来丧尸的嗬嗬声,她举起拳头当话筒:「下面有请丧尸合唱团——演唱曲目《甜蜜蜜》。」
夜风卷着糖粉拂过嘴角,她咂咂嘴,梦见病毒爆发前的生日蛋糕。
蜡烛火光在记忆里摇曳,融化的奶油滴在手背——和此刻的月光一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