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门卡着半截轮椅，金属支架上缠着干涸的肠衣。
陈芹跨过门槛时，登山靴碾碎了一地针管，玻璃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空气里浮着福尔马林与腐肉混合的刺鼻气味，她却突然庆幸自己不会呕吐——毕竟三楼的丧尸护士长正趴在导诊台上，腐烂的下颌垂到胸口，蛆虫从眼窝里簌簌掉落。
诊室的显示屏还亮着「请按顺序就诊」的红字，候诊椅上堆着风干的尸块。
陈芹用铁钩拨开输液架，黏稠的黑血从天花板滴落，在她肩头晕开污渍。
药房的门虚掩着，她抬脚踹开的瞬间，铁门轰然倒地——几百盒药品从货架倾泻而下，阿司匹林与降压药混着丧尸的断指滚落脚边。
月光穿过破碎的玻璃窗，照亮货架最深处：一整箱未拆封的抗生素，塑封袋上结着冰霜似的白霉。
「这量够养活一个小型避难所了，」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纸箱上的生产日期，「……爆发前三天进的货。」
装药时，背包带勾倒了角落的推车。
病历本「哗啦」散落一地，她瞥见某页潦草的字迹：「患者主诉：低烧、牙龈出血——建议隔离观察。」日期是病毒扩散前两周。
灰白的指尖无意识纸页，陈芹突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去医院的情景。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她戴着口罩缩在候诊椅角落，隔壁小孩的冰淇淋滴在她鞋面。
护士喊她名字时声音像隔着水幕，诊室里飘来酒精棉的气味，医生翻病历的手指修长苍白……
「现在连医生都变成丧尸了。」她撕下病历纸塞进药箱，权当防撞缓冲。
装完最后一箱药己是凌晨。
陈芹瘫坐在医院台阶上，冲锋衣口袋里的茉莉茶罐硌着肋骨。
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急诊」灯牌上，灰白的皮肤泛着冷调的青。
「药有了，再找点外科手术用的…麻药手术刀什么的。」
远处传来尸群的呜咽，像风穿过空荡的输液瓶。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感到孤独——不是被丧尸包围的那种孤独，而是站在人类与丧尸的缝隙间，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的孤独。
「好了，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了，急诊楼住院部都找的差不多了。该是这里的小楼…临床研究中心与多学科实验室？」
「外科…重点实验室…多学科协作组…国际合作与联盟…」她借着顶棚裂缝漏下的光辨认这栋楼里的导览图，脚下突然「咔嚓」一声——
是眼镜的碎片。
镜架上黏着干涸的血，镜片裂成蛛网。
她蹲下身，发现瓷砖缝里卡着半枚指甲盖，边缘染着暗红的甲油。
「美甲款式过时了，」她对着虚空低语，「现在流行丧尸灰。」
药房的防盗门被炸开半扇，陈芹跨过焦黑的残骸时，胶靴底黏上一片融化又凝固的塑料。
「奇怪，这栋楼里怎么一个丧尸都没有？」
货架像被飓风扫荡过，各种药盒与维生素混着碎玻璃铺成地毯。
她踢开某只腐烂的护士鞋，手电光扫过最里层的实验室——
「哐！」
实验室内的冷鲜药品室的门突然从内凸起，震落一片冰霜。
陈芹僵在原地，听见门后传来黏腻的吞咽声，仿佛有无数条舌头在舔舐金属。
「我觉得，」她缓缓后退，「冷鲜药品保质期短，这么久过去了说不定都变质了。就不用进去看……」
话音未落，铁门轰然倒塌的瞬间，陈芹终于明白那行歪曲小字警告的含义。
那东西勉强保留着人形，头颅却裂成五瓣，每一瓣内壁都布满倒刺状的牙齿。
脊柱扭曲成诡异的弓形，西肢关节反折着爬行，皮肤上凸起的血管像蠕动的蚯蚓群。
最骇人的是它的腹腔——半透明的薄膜下，上百颗人类眼球随着动作滚动，如同可怖的葡萄串。
「沃日！现在投诉医美事故还来得及吗？」她抡起铁钩砸向消防栓，水柱冲天而起的刹那，变异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水雾模糊了视线，陈芹凭借丧尸化的听力闪避攻击。
铁钩擦过变异体的胸腔，扯下一串黏连的眼球，那些眼球落地后仍在转动，瞳孔死死锁定她的方位。
「看什么看？」她踩爆一颗眼球，脓液溅上裤腿，「没见过丧尸大盗？最烦你们这些医闹了！」
药架在缠斗中接连倾倒，她趁机滚向配药间。
肾上腺素注射液、破伤风疫苗、头孢曲松钠……整盒抗生素摔在脚边。
变异体的利爪擦过后颈时，她嗅到自己皮肤烧焦的气息——原来丧尸的腐肉也会碳化。
变异体的尖啸震碎了最后一块完好的玻璃窗，陈芹的后颈传来火燎般的刺痛。
「这不会就是那个吃脑子的怪物吧，怪不得这栋楼里一个丧尸都没看见…这tmd还没变异就被吃掉了…」
她反手摸到一片焦黑的皮肤碎屑，指尖搓了搓，灰烬簌簌落下——原来丧尸的腐肉被高温灼烧后，真的会像木炭一样碳化。
「早知道该抹点防晒霜。」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铁钩横扫过药架，玻璃瓶炸裂的声响暂时盖住了变异体的嘶吼。
冷藏库的冷气早己失效，地上黏着一层半融的冰碴，混着黑红的腐血和碎肉。
陈芹的登山靴踩过一具护士的尸体，那东西的胸腔裂成花瓣状，肋骨间塞满发霉的棉签，肠管像装饰彩带般缠在输液架上。
医生的白大褂糊着脑浆和药粉，听诊器勒进腐烂的脖颈，头颅被砸扁成馅饼状，一只眼球挂在金属胸牌上晃荡，牌子上印着「主任医师 王志刚」。
病人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黏在的躯体上，手臂插着断折的输液针头，青紫的皮肤下鼓起密密麻麻的脓包，随时会爆出黄绿色的汁液。
腐臭味像实体化的怪物扼住喉咙，陈芹甚至能尝到那股咸腥的铁锈味。
变异体的五瓣头颅中心突然喷出黏稠的酸液，陈芹猛扑向配药台，身后不锈钢柜子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她抓起台面的头孢曲松钠注射液，玻璃瓶在掌心攥出裂痕。
「吃药的时辰到了！」
她将整盒抗生素砸向变异体腹腔的眼球堆，药瓶在薄膜上撞出凹陷然后破碎，药液混合着玻璃渣西处飞溅。
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上百颗眼球疯狂转动，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