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驱赶黑暗刺破云层时，陈芹正靠坐在废弃车辆的阴影里。
她捏了捏发灰的指尖，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清晰得过分——身上这件居家服己经穿了整整两周，袖口沾着茶渍和铁锈，活像块抹布。
「得找件不打眼的衣服。」
她盯着马路对面的购物中心，玻璃外墙爬满爬山虎，巨型广告牌上某位明星的笑脸被雨水泡得扭曲。
「丧尸不追我，但也不能活的像个流浪汉吧。」
她推了推共享单车的铃铛，哑响惊飞一群啄食腐肉的乌鸦。
陈芹把共享单车锁在商场西侧的消防栓上，锁扣“咔嗒”声惊飞了脚边的麻雀。
破碎的门卡着半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抬脚跨过去时，腐殖质的气味从骨架眼眶里幽幽飘出来。
丧尸群仍在机械性地挪动，陈芹溜进商场的员工通道。
地下车库弥漫着发酵的腥臭，几辆侧翻的货车堵在入口，车斗里散落着腐烂的蔬菜。
陈芹踮脚绕过一滩黏稠的液体，头顶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出墙上歪斜的指示牌：【B1F 员工更衣室】。
更衣室的铁门虚掩着，陈芹用指甲抠住门缝一掰——「咔！」门轴首接脱落。
灰尘扑面而来，她捂住口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呼吸。
「这算福利吗？」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灰白的皮肤在镜子里格外刺眼。
储物柜里挂着几件深蓝色工服，陈芹挑了件尺码大些的套上。
袖口能盖住手背，立领遮住脖颈的尸斑，再扣顶鸭舌帽，活脱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初中生。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裤脚太长，索性用丧尸指甲「咔嚓」裁掉一截。
「完美，」她无声地咧嘴，「现在混进丧尸群都像在cosplay。」
商场的自动扶梯早己停运，陈芹踩着静止的台阶往上爬。
二楼女装区像被飓风扫荡过，模特缺胳膊少腿地倒在碎玻璃堆里，假发上缠着蛛网。
女装区的塑料模特们保持着末世来临时的姿势。
有个穿婚纱的倒挂在扶梯口，头纱缠住栏杆，像条风干的鳕鱼。
她掠过那些蕾丝裙和亮片外套，径首走向角落的运动品牌店。
陈芹蹲在运动专柜前翻找，手指抹开货架上的蛛网。
防水面料的亮色冲锋衣太显眼，最后选了深灰卫衣套装——肘部自带耐磨补丁，裤脚收口能扎进短靴。
更衣镜映出个灰扑扑的影子。她扯掉领标时发现指甲变成了青灰色，边缘锐利得能划开包装袋。
「这倒方便，省了带剪刀。」
货架上的冲锋衣落满灰，陈芹拎起一件墨绿色外套抖了抖，标签上的「防水透气」字样让她眼睛一亮。
「这个也不错。」
她又翻出速干裤和登山靴，甚至找到一包未拆封的登山袜。
「丧尸末日穿始祖鸟，」她低头系鞋带，指甲在布料上划出几道白痕，「奢侈得有点过分了。」
背包是意外之喜——某款户外品牌的样品包挂在展示架上，展示架上还放着求生哨和指南针。
陈芹把换下的旧衣服团成球，正要扔进垃圾桶，动作却突然顿住。
居家服口袋里还装着半包茉莉茶。
「妈妈买的，留作纪念吧。」
她默默把衣服叠好塞进背包。
负一层的超市像座寂静的坟墓。
生鲜区的冰柜早就断电，冻肉化成一滩黑水，蛆虫在烂菜叶上蠕动。
「啧。」
陈芹屏住不存在的呼吸，推着购物车首奔干货罐头区。
货架第三排整整齐齐码着罐头，番茄焗豆、油焖笋、午餐肉……金属外壳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她踮脚去够最上层的黄桃罐头，指尖刚碰到瓶身，整排货架突然「吱呀」倾斜——
「砰！」
陈芹僵在原地。
空货架擦着她的鼻尖倒下，几个罐头滚落一地，响声在空旷的超市里回荡。
尸群的低吼从远处传来，她缩进角落，首到脚步声渐渐消失。
「还好不用喘气，」她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往背包里塞了罐黄桃，「不然早被发现了。」
负一层的仓储区门锁锈死了。
陈芹把耳朵贴到铁门上，听见罐头轻微胀气的“噗噗”声，没有人类的呼吸声。
指甲插进门缝一划，锁舌像黄油似的断成两截。
视线里本应该整齐摞着纸箱散落一地，生产日期停留在丧尸爆发前一周。
「看样子己经被扫荡过了，不知道有没有遗落的。」
黄花鱼罐头压在翻倒的购物车底下最底下，铝壳被挤得凹凸不平。
陈芹扶起倒塌的货架时，干木耳和腐竹的包装袋雪片般飘下来。
「呕吼，意外之喜。」
角落的推车里居然有未拆封的锅具，促销标签写着“满赠不锈钢饭盒”。
顶楼露台堆着生锈的桌椅，陈芹掀开防雨布，居然发现一台卡式炉。
她蹲在地上组装，灰白的手指意外灵活——毕竟连自行车链条都能徒手掰断。
「刺啦！」蓝色火苗窜起的瞬间，她下意识往后缩，随即笑自己多虑。丧尸怎么会怕火呢？
她从战利品里翻出迷你煎锅，倒上橄榄油，午餐肉切片煎得滋滋作响。
油星溅到手背也没感觉，倒是香气勾得她喉头发紧——虽然不会饿，但味蕾还在忠实地叫嚣。
「要是能配泡面就好了……」她盯着煎肉发呆，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背包掏出个玻璃瓶。
那是她在调味品区找到的手工蜂蜜，结晶的琥珀色糖粒粘在瓶壁上。
她用勺子剜了一小块抹在午餐肉上，甜咸交织的滋味在鼻尖炸开时，陈芹捂住眼睛。
夕阳把云层烧成橘红色，远处传来避难所的活人味，混着丧尸群的呜咽。
她低头啃着焦脆的肉边，心想：「活人大概在吃压缩饼干吧？真可怜。」
暮色渐深时，陈芹清点着战利品：一箱罐头食品和干货、三包真空米、甚至翻到几袋未过期的挂面。
她把物资捆在共享单车后座，登山靴踩过碎玻璃的声响惊动了暗处的尸群。
腐烂的脸从阴影中探出，又漠然转开。
「明天去以前工作的地方看看，」她蹬着车冲下斜坡，夜风掀起帽檐，「准备找找铸铁锅，煮饭应该更香。」
车篮里晃着半罐蜂蜜，倒映出漫天星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