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聒噪地撞在便利店玻璃上,十二岁的林阳蹲在巷口帮王阿姨择豆角时,听见她对着电话叹气:“老伴突然犯病,可家里没啤酒泡药酒了……”
少年拍着沾满泥土的裤腿站起来:“阿姨,我帮您去买!”他攥着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跑向街角超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株挺拔的小树苗。
王阿姨望着他的背影笑:“这孩子,比亲孙子还贴心。”楼上张婶探出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小孩拐着钱跑的可不少。”王阿姨挥挥手:“小林不是那种人。”但话音未落,她的指尖还是不自觉起围裙边角。
暮色浸染天空时,林阳还没回来。
张婶抱着胳膊倚在单元门口:“我说吧?现在世道多乱,您可别傻等了。”王阿姨往巷口张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手心渐渐沁出汗。路过的邻居们窃窃私语:“听说便利店老板今早刚和人吵架,会不会……”
“那孩子平时就爱往游戏厅钻,指不定拿了钱去打游戏呢。”
王阿姨终于坐不住,拨通了报警电话。当警察陪着她冲进超市时,店主正蹲在仓库帮林阳包扎膝盖——少年为了捡掉在货架底的啤酒,被生锈的货梯划出道血痕。
“阿姨对不起!”林阳举着渗血的纱布,怀里还紧紧搂着用校服裹住的玻璃瓶,“怕啤酒摔碎,所以绕去仓库找泡沫垫……”
月光如水,照清了王阿姨眼底的愧疚。
张婶们红着脸散去时,林阳却从裤兜掏出颗水果糖塞给她:“这是超市叔叔给的,可甜啦!”少年膝盖上的纱布透着淡红,笑容却像刚洗过的白衬衫般清亮。
王阿姨摸着他发烫的额头,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攥着邻居给的零花钱,为了买指定牌子的酱油跑遍三条街。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相信“纯粹的善意”了呢?
夜风带来槐花香,林阳晃着空酒瓶往家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揉成小小的光斑。巷口的阴影里,王阿姨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弯腰,轻轻为那光斑拂去。
次日清晨,王阿姨端着薏米粥敲响林家大门时,林阳正单腿跪在地上给流浪猫拌猫粮。
“小心伤口沾到水!”她慌忙放下碗去扶他,目光扫过少年膝盖上结痂的伤痕——形状像只振翅的蝴蝶。
“昨天多亏张婶提醒我报警。”林阳舔着勺子笑,“她今天还送我一盒创可贴呢!”王阿姨的勺子顿在半空,想起昨夜张婶在楼下徘徊时,往她家信箱塞了袋消肿止痛的草药。
阳光斜斜切过窗台,照见少年枕边摆着的玻璃瓶——瓶里浮着几枚彩色鹅卵石,是他捡来准备送给王阿姨泡药酒的。她忽然鼻子发酸,原来那些被她曲解的“拖延”,不过是孩子笨拙的温柔。
入伏那天,巷口突然多了架彩色风车。
林阳举着融化的冰淇淋跑过来,奶油糊在嘴角:“王阿姨,这是用上次买啤酒剩的钱做的!”原来少年把店主多找的五元钱攒了半个月,换了零件和彩纸,说要给每个等孙子放学的老人“解闷”。
张婶摇着风车哼起童谣,隔壁李叔往林阳兜里塞了把炒瓜子:“以后帮叔去买烟,路上慢点儿跑。”王阿姨看着阳光下追逐风车的身影,忽然发现巷子里的风都变甜了——不是因为冰淇淋,而是当猜疑的冰壳裂开缝隙,少年的真诚正像溪水般,悄悄漫过每个人心里的干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