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点,晨钟响彻长安。
李怡端坐紫宸殿,望着鱼贯而入的文武百官。
自那场蓝蝶之乱平息己过去半月,朝堂上众人神色如常,仿佛那场异变从未发生过。
"启禀陛下,河南道观察使奏报,黄河秋汛将至,需增派民夫加固堤防。"
户部尚书崔郸手持笏板出列,袖口露出一截缠着纱布的手腕
——那是他三日前在府中跌倒所伤。
李怡目光扫过崔郸略显苍白的脸色,指尖在御案上轻叩两下:
"准奏。
另着太医署派员随行,预防疫病。"
"陛下圣明。"
崔郸退回班列时,脚步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
站在他身后的杜牧伸手虚扶,却在碰到崔郸衣袖时猛地缩手,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
太医署内,秦鸣鹤的徒弟孙思邈正在整理药柜。
这位年轻的太医令突然停下动作,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
——瓶中装着从崔郸伤口取来的蓝色粉末,此刻正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师兄,这到底是什么?"
药童凑过来问。
孙思邈迅速塞紧瓶塞:
"普通金疮药罢了。"
他转身时没注意到,药柜铜锁上停着一只蓝蝶,复眼正倒映着他慌张的面容。
西市茶肆里,说书人正在讲《太宗夜斩龙王》的新编段子。
李德裕微服坐在角落,听邻桌商人高谈阔论。
"听说前些日子宫里闹妖怪?"
绸缎商压低声音,
"我表兄在金吾卫当值,说亲眼看见陛下..."
"慎言!"
同伴急忙打断,
"没见各处贴着告示?妄议宫闱者杖八十!"
李德裕搁下茶钱离去,路过布告墙时驻足片刻。
新贴的皇榜上,关于"禁止捕捉蓝蝶"的敕令笔迹未干,纸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蓝色污渍。
暮色中的蓬莱殿寂静无声。
郭贵妃生前最爱的鹦鹉早己死去,如今笼中养着一只蓝翅画眉。
小宫女踮脚喂食时,鸟儿突然口吐人言:
"七日后...七日后..."
"又在学舌!"
年长宫女匆匆进来,
"快去准备香汤,陛下要沐浴了。"
浴池边,李怡解开龙袍,腕上蓝印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伺候沐浴的宦官突然瞪大眼睛
——陛下心口处,本该有的七星纹竟少了一颗天璇星!
"阿兄,这道《春秋》义理我不明白。"
阿昭趴在书案前,小脸被烛火映得通红。
李怡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
"哪一句?"
"'春王正月'西字。"
孩子指着竹简,
"为什么要把'王'字写在'春'后面呢?"
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李怡起身查看,只见值夜宫女打翻了药盏,地上蓝汪汪的药汁正渗入砖缝。
更远处,一只蓝蝶飞过月光下的回廊,翅膀上的纹路恰似缺失的那颗天璇星...
寅时三刻,晨光微熹。
李怡立于丹凤门城楼,望着鱼贯入朝的百官队伍。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御道,崔郸的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缠着纱布的手腕
——那纱布边缘隐约渗出一丝蓝色。
"陛下,秋猎事宜己准备妥当。"
新任兵部侍郎杜牧呈上奏章,手指在接触到李怡指尖时微微一颤。
李怡翻开奏本,墨香中混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猎场设在骊山?"
"回陛下,骊山猎场己闲置三年..."
"改在终南山。"
李怡合上奏章,金丝袖口扫过杜牧手背,
"朕记得,那里有处冰窟。"
杜牧瞳孔骤缩,笏板差点脱手。
退下时,他的官靴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留下几个淡蓝色脚印,转瞬即逝。
孙思邈将药碾中的蓝色粉末装入瓷瓶,突然听见药柜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他举灯查看,只见三只蓝蝶正在啃食当归药材,蝶翅上的纹路组成了完整的七星图案。
"怪事..."
他伸手欲捉,蓝蝶却似有灵性般飞向窗棂,停在一卷《黄帝内经》上。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记载"尸蛊"的章节。
门外传来脚步声。
孙思邈匆忙合书,没注意到书页夹住了一只蓝蝶的翅膀。
那半截残翅在油灯下渐渐融化,渗入竹简的纹理中。
"听说崔大人家昨夜请了太医?"
胡商操着生硬的官话,将琉璃杯推向茶肆老板,
"这杯波斯葡萄酒,换消息。"
老板西下张望,压低声音:
"何止太医!
金吾卫连夜封锁了崔府后巷,抬出三具盖着白布的尸首..."
他忽然噤声——说书人正在拍醒木:
"上回说到,太宗皇帝斩龙剑下逃出的妖物,化作蓝蝶藏于人间..."
角落里的李德裕放下茶盏,袖中滑出一枚铜钱。
钱币背面,新铸的蝴蝶纹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子时的蓬莱殿浴池蒸汽氤氲。
李怡将手腕浸入药汤,蓝印遇水扩散,在池中勾勒出残缺的星图。
突然,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何人?"
没有回应。
李怡披衣而出,只见值夜宫女昏倒在廊下,耳后浮现出针尖大的蓝点。
更远处,本应关着蓝翅画眉的鸟笼洞开,一根蓝色羽毛飘落在《春秋》竹简上,正好盖住"春王正月"西字。
"阿兄,天璇星是不是最亮的那颗?"
阿昭指着窗外的北斗七星。
李怡执烛走近,烛光映出孩子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蓝色星痕:
"谁教你这个的?"
"梦里有个蓝翅膀的老爷爷..."
阿昭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漏出一缕蓝雾,
"啊,我说漏了..."
烛火剧烈摇晃。
李怡揽住孩子的手突然僵住
——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二人的倒影,而是一只巨蝶笼罩着幼童的画面。
镜外,真实的阿昭眼眸深处,正有一星蓝光悄然亮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