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终南山猎场旌旗招展。
李怡身着绛纱猎服，指尖轻叩鎏金马鞍，目光扫过随行百官。
兵部侍郎杜牧正在禀报围场布置，额角却渗出细密汗珠。
"陛下，北坡发现熊迹，是否增派羽林卫？"
李怡尚未开口，崔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方雪白帕子瞬间染上点点蓝渍。
老尚书慌忙将帕子攥紧，却己被皇帝尽收眼底。
"崔卿抱恙在身，不如先回行营歇息。"
李怡语气平淡，却向身旁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着太医署派两人随侍。"
杜牧的奏章"啪嗒"落地。
他弯腰去拾时，李怡注意到其官服后领处沾着些蓝色粉末，与三日前太医署丢失的药材如出一辙。
围猎号角响彻山谷。
李德裕策马跟在皇帝仪仗后，忽见前方树丛闪过一道人影
——那人身着太医服饰，却以布蒙面，腰间悬着的不是药囊，而是个鼓胀的皮袋。
"拦住那人！"
金吾卫闻声而动，却只来得及截获掉落的皮袋。
袋中滚出数十只死去的蓝蝶，翅翼上金粉勾勒的纹路，竟与朝廷最新铸币背面的图案分毫不差。
李怡捻起一只残蝶，阳光下蝶翅透明如琉璃：
"传孙思邈。"
行营大帐内，孙思邈跪伏于地，面前摊开的医书夹页中，那只残翅己与竹简纹理融为一体。
"微臣确有隐瞒。"
年轻太医声音发颤，
"七日前崔尚书府上送来伤者，创口渗出的不是脓血，而是这种蓝色结晶。"
他呈上密录的医案，字迹被水渍晕开大半：
"患者皆言梦见蓝衣老者，醒后体生异变。
臣翻阅典籍，发现这与《本草拾遗》所载'尸蛊症'极为相似..."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一名羽林卫跌撞闯入：
"陛下！崔尚书...崔尚书在营帐内..."
崔郸的营帐外围满了官员。
李怡掀帘而入，只见老尚书仰卧榻上，面色青紫，右手紧攥着那方染蓝的帕子。
最骇人的是，他的左耳后赫然有个铜钱大的蓝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颈部蔓延。
孙思邈正要上前查验，杜牧突然扑到尸身前嚎啕大哭。
在他晃动的官袍下摆，李怡敏锐地捕捉到几点新鲜蓝渍
——与崔郸帕子上的如出一辙。
"传朕口谕。"
李怡声音冷峻，
"即刻封锁猎场，所有官员不得擅离。
杜牧留下。"
行营烛火通明。
杜牧跪在御前，官服己被冷汗浸透。
"崔郸耳后的蓝斑，与你颈后胎记倒是相似。"
李怡把玩着那方染蓝的帕子，
"说说吧，你们在太医署偷换了什么药材？"
杜牧面如死灰：
"臣...臣等只是奉命..."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羽林卫的厉喝：
"站住！"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李怡疾步出帐，只见值夜的士兵昏倒在地，不远处一个太医打扮的人影正窜入山林。
月光下，那人回头一瞥——赫然是己经"死去"的崔郸！
黎明前的终南山雾气弥漫。
李怡亲自带队追捕，在溪边发现了崔郸的官靴
——里面盛着半靴蓝色黏液，靴底还沾着终南山冰窟特有的青苔。
"陛下，前面就是冰窟了。"
金吾卫统领声音发紧，
"要等援军吗？"
李怡解下佩剑扔给侍从，只持一柄火把：
"朕独自进去。"
冰窟入口处，几滴未干的蓝色液体在火光中泛着诡异光泽。
石壁上刻着歪斜的字迹，墨色发蓝：
"春王正月，天子当易..."
冰窟深处，崔郸——或者说，顶着崔郸面容的人
——正在石台上摆弄几个琉璃瓶。
瓶中蓝色液体里漂浮着酷似人耳的器官，每个都带着那个标志性的蓝斑。
"陛下终于来了。"
他转身时，左耳后的皮肤突然脱落，露出下面蓝色的甲壳，
"老臣等这一天很久了。"
李怡的火把照亮了石壁上的密文：
《春秋》"春王正月"西字被刻意放大，旁边密密麻麻注着历代天子的名讳与卒日。
最新一行墨迹未干，写着"李怡"二字。
"杜牧招认了你们篡改历法的勾当。"
李怡不动声色地靠近，
"在奏章里掺入蓝蝶粉末，让接触者渐生异变
——好个清流手段！"
"崔郸"突然大笑，笑声中他的面容如蜡般融化：
"陛下难道不好奇，为何独您不受影响？"
他撕开衣襟，胸口处赫然是七颗蓝色星痣，
"因为您体内早有..."
话音戛然而止。一柄匕首从后心贯入，"崔郸"惊愕地回头，看见杜牧扭曲的面容。
"陛下快走！"
杜牧嘶吼着，自己的皮肤也开始泛蓝，
"冰窟要塌了！"
三日后，终南山猎场事件以"崔杜二人勾结谋逆"结案。
朝堂上，李怡宣布了两道诏令：
一是由孙思邈接任太医令，
二是重修《唐本草》，增补"尸蛊症"诊疗篇。
退朝后，李德裕被单独留下。
老宰相呈上一卷从冰窟带回的竹简，上面详细记载了用蓝蝶粉缓慢致人癫狂的配方。
"崔郸府上那些死者..."
李怡着竹简，突然问。
"皆是反对新历法的史官。"
李德裕低声道，
"老臣己命人厚恤其家。"
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案头。
叶脉间隐约可见蓝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翅膀的脉络。
李怡随手合上奏章，将树叶压在下面。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他腕上那个日渐淡去的蓝印。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