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我不是个感情丰富,多愁善感的人。
唏嘘过后,我又将精力放到眼前的事上来。
“我这辈子怨恨谁,都不会怨恨他赵红飞。
这句话不只是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说,就是有人拿枪指着我,我也是这样说。”
“不管别人信还是不信,我始终记得是他一手捧我起来,我是他赵红飞带出来的徒弟,今后我都认他这个大哥。”
“他死了,我也认。”
顿了顿,我脸上那抹柔和隐去。
“但大哥是大哥,老南是老南,今天早上,他拿我过命兄弟的家人威胁……甚至可以说不是威胁。”
“在我眼中,他现在就跟条疯狗没有区别,我不会搞死他,但我一定要废了他。”
龚朝宗举起手,轻轻一挥,将我的话打断。
“青峰,你和罗南之间怎么样,罗南在红飞身死这件事上,该承受什么样的代价,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和老高,说来说去也是外人,更只是个生意人,管不了这些。”
龚朝宗这话,是在隐晦的提醒我。
虽然他们帮了我一次,现在也和我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但他们的身份,以及老南和赵红飞,赵红飞和我,我和老南,我和赵红飞之间的复杂关系。
加上赵红飞死得清官难断。
他们不会插手我和老南之间的争端。
我提起酒杯,轻轻摇头:“两位老哥,你们倒是把我看轻了。”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狠角色,但自己所在那块地方,那片江湖上的事情,我自信还是能够自己搞定。”
随即我话锋一转,“不过,有些时候,我们这种人,麻烦也不只是来自于江湖上。”
高雄和龚朝宗都是一等一的人精。
我没有把话说完,他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高雄首接手拍胸脯,“小赵,一些场面上的问题,我和朝宗能帮你说话肯定帮你说话。”
“你只要不是当街拿枪打死人,都有余地转圜。”
高雄这个人,是真没什么心眼。
我有些感叹老天的不公,为什么他能做那么大的生意,我就是个烂泥沟打滚的小人。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凭什么认为,这种待朋友赤忱的人,会比我这种动辄勾心斗角算计的小人混得差。
究竟是个江湖将我改变,还是我生来就是这种阴暗的人,我无从得知。
就好像三岁定八十和孟母三迁,哪句话说得对一样。
有高雄这句话,我再是不能喝,也得敬他一杯。
我和高雄放下酒杯后,龚朝宗才不急不缓开口。
相比高雄的大包大揽,他没有给什么承诺,但却更加务实。
“青峰,晚点我刚好也要回县里处理一点小事,到时候坐你车去,刚好到地方了一起吃顿饭。”
龚朝宗姐夫,就是从我县走出来的人。
他虽然离开,但并不是被贬,如今还在我市身居要位。
甚至在几次和县里那些人吃饭时,隐隐听过一种传闻。
那位常委的组织部长位置,要是往前挪挪,龚朝宗的姐夫说不得会更进一步。
在我们这小地方,龚朝宗的姐夫依旧好使,龚朝宗也好使。
一顿吃喝过后,我没有提过分的要求,高雄和龚朝宗也给了我想要的。
算得上是宾客尽欢。
我让经理叫来烟花三人,在他们的搀扶下,几人离开沙湾酒店。
高雄没有带司机来,所以小宝先送他回去,在市区耽搁一天后再回家。
碑匠和烟花开车,我和龚朝宗坐在后面,连夜回去。
我如此焦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如今彭强重伤。
我临走时刚交代毛青松,抓住老南废了他,又让其他人去掀了廖飞的生意。
如今是个什么局面,我还不得而知。
我降下车窗,清凉的夜风一吹,醉意在风中消散许多。
一旁的龚朝宗,突然开口问道:
“青峰,你就不问问我们没有把市区的生意给老南,现在那些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我一怔。
随后笑了笑:“朝宗老哥,我大哥出事,归咎起来还是老南这个人太贪。”
“他一不想把大哥交给我,二不想大哥去办这种凶险的事,第三他还要搞了程林林。”
“这世上的好事,怎么可能一个人全占。”
我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坦白的讲,大哥之前当着我和老南的面说过,肖飞龙他们那边的生意给我。”
“但我从来没去抢过,大哥给我的我就收着,比如我们县里那个夜市。
他没有亲手交到我手里的,我从来没去抢过。”
“这些生意大哥提都没有提过,显然不是我该想的东西。”
那几年,单单是赵红飞和程林林对轰中,我和我手下人,为赵红飞这个团伙出的力。
远超他在我身上的投资。
舞厅,温泉山庄,高利贷,以及那些赌场,是我从钟勇和李成云手里自己抢来的。
但我和赵红飞之间的关系,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和我计较过这些。
如今他人己经作古,我又怎么可能去计较。
“连他亲口说要给我的,我都没有去抢,何况市区那些他没提起过的生意。”
“总有一天,我要是想,我能靠自己在市区把生意做起来。”
缓了片刻,我又笑道:“再说了,你和高总能捞我,岂能一点力气都没出啊。
那些生意是我大哥的,就当我大哥给我铺路,感谢两位老哥了。”
龚朝宗定定的看了我许久。
最终伸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晃动:“青峰,我相信你,总有一天,别说这个市区,其他地方都有你一张椅子。”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谦虚,也没有恬不知耻顺着杆往上爬。
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龚朝宗嘴唇轻启,语气十分复杂。
“青峰,如果情况没有那么坏,尽量留一线,不要把他弄死。”
“要是红飞活着,我想他也不希望老南被弄死。”
我眯眼看向龚朝宗,他扭头看向窗外,避开我的眼睛。
“当然,你们江湖上的事情,我搞不懂。我只是说尽量,逼不得己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我吐出一口满是酒味的浊气。
“我没想过杀他,再说了,眼下我又不是占尽上风。”
“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夜风拂面,车子缓缓进入到我县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