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皇子押解甄家老少进京后,先将人移交大理寺监牢,再去向皇帝复命。
皇帝正在勤政殿中,与一众大臣商讨河南、山东等地的旱灾情况。
户部尚书蔡敬例行哭穷,“臣无能,国库如今还有三百多万两银子……”
听到此处的皇帝和众大臣都觉得心里一松,紧接着蔡尚书又道,“太上皇陛下己经命人支了一百二十两,用来修建骊山行宫。”
太上皇的确是退居大明宫了,可他不是殡天了,他身体好得很,时不时闹出些幺蛾子让皇帝头疼。
皇帝的脸色霎时阴沉起来,蔡尚书硬着头皮继续道:“西北军、南安军六月份的军饷尚未发放,连同本月的一起,共需二百万两……”
皇帝正要发怒,却听门外高福泉通禀,“二皇子殿下求见。”
皇帝瞪了蔡敬一眼,语气寒凉如冰,“进来。”
蔡敬暗暗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庆幸二皇子回来得及时。
二皇子行过礼后,垂手立在殿内等待皇帝问话。
“带回多少银钱?”张口就是这么庸俗的问题,皇帝自己都觉得无奈。但是皇帝也没有办法,他就是穷啊!
二皇子如今在户部历练,自然知晓国库的情况,当下掏出抄家时记录的明细单子,“除了十万一千两黄金、约二百三十西万两白银外,其余田产、铺子、古玩珠宝粗略估算不下八百万两银子。”
勤政殿内安静了片刻,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低声说:“难怪传闻甄家富可敌国,当真名不虚传啊。”
蔡敬是最激动的,险些老泪纵横,甄家(的钱)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呐!
“行了,国库有钱了,赈灾之事无需再议了吧。”皇帝的脸上不见喜色,摆手让众臣退下,只留二皇子在殿中。
等大臣们都出去后,皇帝招手让二皇子到跟前,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仔细打量了一遍儿子的气色,见他出门一趟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笑道:“差事办的不错,东西都带回来了?”
“是。”二皇子也一改方才严肃的模样,将几本厚册子交给皇帝,又询问了皇帝皇后的身体状况,听闻他们也都好,才问及太上皇。
皇帝勾唇一笑,眼底闪过精光,“你出门月余,的确应当挂念你皇祖父,其实你皇祖父也天天惦记着你呢。”
二皇子笑容温雅,声音清润,“那儿子这就去给皇祖父请安。父皇若无事,可否陪儿子一起?”
“走吧,正好朕今日无甚大事。”甄家的钱到了,赈灾的事儿不需要皇帝亲自操心了。
大明宫内,太上皇惬意地歪在榻上,听两个新进位的宝林弹琴唱曲儿。
掌宫内官戴权觑着太上皇的脸色,低声禀报:“皇帝陛下和二皇子殿下来了。”
太上皇听到二皇子的名字,霎时想到了甄家,继而想到甄贵太妃,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还不等他推说不见,皇帝愠怒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太上皇昨儿还在头疼,太医说要静养着,今儿就让人唱这种靡靡之音,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接着便是一阵跪地求饶声,太上皇闭了闭眼睛,摆手让两个宝林下去,认命般地吩咐戴权,“让他们进来吧,少对着宫人耍威风。”
一时,皇帝和二皇子进来请了安,太上皇赐了座。而后随意地打量了一眼二皇子,淡淡地说了句:“瑾儿倒是越长大越像你父皇了,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二皇子没有像太上皇想象中的,惶恐不安地对皇帝表忠心,而是受宠若惊地道:“皇祖父谬赞了,孙儿至今还没有办成过什么大事儿,着实有愧于皇祖父的期许。”
皇帝则笑道:“瑾儿的眉眼的确像儿子,说起来,儿子长得也和父皇相似呢。”
太上皇觉得索然无味。他以前看不上皇帝这个儿子,皇帝继位后手段温吞,对他恭敬至极,以至于人人都夸皇帝孝顺。
这两年皇帝突然变得强硬起来,雷厉风行地折断了太上皇的臂膀,倒令他刮目相看了。却没想到,皇帝对着他仍旧是那副纯孝谦恭的模样,实则就是装傻。
太上皇又看了二皇子一眼,心中冷笑,这对亲父子能装一辈子父慈子孝不成?
他当年如何爱护嫡长子,天下皆知,后来还不是反目成仇,你死我活?他给那个不孝子追封了“义忠亲王”的封号,就是讽刺他不忠不义。
等皇帝到了他这个年纪,二皇子恐怕是最想让皇帝驾崩的人了。
太上皇自以为看清了所谓的父子亲情,对皇帝颇有些不怀好意。
皇帝浑然不觉,关心地问:“父皇今日可好些了?要让太医再瞧瞧么?”
二皇子也目露关切。
“不必了。”太上皇道,“瑾儿不是把甄家人带回来了么,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皇帝叹道:“这事儿还得征询父皇的意思。”他将二皇子交付的册子呈给太上皇两本。
太上皇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边说道,“你是皇帝,天下人随你处置。”
皇帝垂眸,“国有律法,法外又有人情。甄家不同旁人,父皇还是先看完再说吧。”
太上皇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第一个册子上详细地记录了甄家纵奴行凶、强占百姓土地等事迹,这些罪名在太上皇眼里不算什么,甄家的奉圣夫人曾经是他的乳娘,他生母早逝,甄家就和他的外家差不多,有点特权不是很正常么,只要他们处理得干净些,别叫人抓住把柄就行。
第二个册子上是甄家近年来参与贩卖私盐的证据,虽说此举会引起国库亏空之事,比前面的罪状严重些。但太上皇在位的最后几年,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给许多勋贵家都借了银钱。所谓法不责众,太上皇自然觉得这些也不算什么。
如果非要说甄家有罪,也就是插手盐政这一条罢了。
“你既然己经把甄家抄了,就当做他们拿钱赎罪吧。”太上皇看着皇帝。
皇帝虽然早就料到太上皇的态度了,此刻仍旧觉得愤怒、失望,“甄家每年利用私盐挣了多少钱,父皇知道么?”
“左不过几十万两银子罢了。”太上皇不以为意,甄家会献给他七成,二十几万两,还不够他建个跑马场的,能对国库有什么影响?
皇帝冷笑道:“这是甄家的说法么?儿子让人查到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太上皇抬眼望着皇帝,“那是多少?”
“年份不同,他们赚的也有多有少。多则超过百万,少的时候七八十万也是有的。”皇帝说罢,让二皇子将甄家近些年的账册都呈给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