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村村口的古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
李为民走过时，穿蓝布衫的老头突然"啪"地落子："将军！"棋子砸在棋盘上的力度大得不正常。
徐玉婷的鞋跟卡进石板缝隙，她弯腰拔鞋时低声道："树后有人。"
她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侧脸，耳钉在晨光中闪过一点银光——实则是微型摄像头。
李为民的公文包换到左手，右手自然地插进外套口袋，握住了配枪握把。
粗糙的防滑纹路硌着掌心，金属部件透着寒意，远处宗祠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只蓄势待发的猛禽。
"李局长！"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张护士推着自行车小跑过来，车筐里放着几盒药品，"真巧啊！"
她的护士服下摆沾着碘酒痕迹，左胸口袋别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钢笔。
徐玉婷的嘴角微微抽动："张护士今天休假？"她的目光落在自行车链条上——那里缠着根红线，系法很特别。
"给吴老师送药。"张护士的圆脸上沁出细汗，"他血压又高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林医生让我转告您，拆线改到下午三点。"
李为民的指尖在档案袋上收紧，牛皮纸表面出现几道褶皱："她人呢？"
"手术中。"张护士的睫毛快速眨动，"阑尾炎急诊。"
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摸着护士服第三颗纽扣——那里有线头松动的痕迹。
远处传来唢呐声，一支出殡队伍正往宗祠方向移动。
徐玉婷突然挽住李为民的手臂："走吧，别错过好戏。"
她的指甲隔着西装布料掐进他肘窝，力道大得几乎要见血。
出殡队伍最前面，披麻戴孝的中年男人正撒纸钱。
李为民眯起眼睛——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当年矿难留下的伤，纸钱飘到李为民脚边，他弯腰去捡时发现背面有字："后山松林"。
"吴老师的手笔。"徐玉婷用鞋尖碾碎纸钱，"他年轻时是村里最好的刻版师傅。"
她的香水味被纸钱燃烧的烟味掩盖，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琥珀尾调。
宗祠前的空地上己经聚集了二三十人。
李为民在人群边缘看到了杨莉娅，她今天换了件藏青色风衣，正低头摆弄手机。
感应到视线般，她突然抬头，嘴角勾起一抹笑，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李为民刚才在班车上的侧影。
"妈的。"徐玉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她的蓝牙耳机突然亮起蓝光，里面传来模糊的对话声——藏在宗祠横梁上的窃听器开始工作了。
穿孝服的男人开始念悼词，内容却莫名其妙："...先父最爱后山松树，常说树根扎得比祠堂地基还深..."
他的目光不时瞟向杨莉娅，像是在传递某种暗号。
李为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假装整理领带，实则按下藏在纽扣里的微型录音键。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林雅发来的消息："手术顺利，记得拆线。"后面跟着个草莓emoji。
"李局长。"杨莉娅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身上的香水味被香烛烟气冲淡了不少。
"借一步说话？"她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戒托有些歪斜，像是匆忙戴上的。
徐玉婷突然挤到两人中间："杨县长今天气色不错。"
她的高跟鞋"不小心"踩住杨莉娅的鞋尖，"昨晚睡得好吗？"
杨莉娅面不改色地抽回脚："托徐书记的福，一觉到天亮。"
她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盖时李为民注意到她左手腕内侧有道新鲜划痕，约三厘米长。
悼词念到尾声，孝子突然提高音量："...先父遗愿，要把他最爱的《矿工实录》捐给县档案馆！"人群骚动起来，几个老人交头接耳。
李为民的档案袋突然变得沉甸甸的——那本笔记正好就藏在里面。
杨莉娅的保温杯"不小心"打翻，热水溅在李为民裤腿上。
她慌忙掏出手帕："对不起！"弯腰擦拭时，她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后殿，现在。"
徐玉婷刚要阻拦，出殡队伍里突然冲出个醉汉，满身酒气地往她身上倒。
李为民趁机闪进祠堂侧门，昏暗的走廊里弥漫着霉味和线香味，后殿的雕花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推门瞬间，冰冷的金属抵住了他的后腰。
杨莉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档案给我。"她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温热却让人汗毛倒竖。
李为民慢慢举起手，公文包滑落到肘弯："就在里面。"他的拇指悄悄拨开保险栓，"你要1998年的真相？"
"我要活命。"杨莉娅的枪管往前顶了顶，"冯溪瑶的人己经盯上你了。"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就像当年盯上我父亲..."
殿内神龛后突然转出个人影。
李为民的瞳孔骤然收缩——是那个虎口有蜘蛛纹身的"加油员"，此刻他手里拿着把军用匕首，刀尖还在滴血。
"久等了，李局长。"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杨小姐的戏演得不错吧？"他的匕首在供桌烛光下泛着橙红色的光。
杨莉娅突然调转枪口："闭嘴！"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骨节发白，"东西呢？"
金牙男人从怀里掏出个U盘："冯书记的诚意。"
他抛过来的弧线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李为民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显示"林雅视频来电"。
瞬息之间，局势陡变。
杨莉娅的枪口喷出火光，金牙男人胸口绽开血花。
李为民扑倒她的同时，子弹擦着他耳畔掠过，在神龛上打碎了个瓷像。
"走！"杨莉娅拽着他撞开后窗。
院墙外停着辆没熄火的摩托车，她甩掉高跟鞋跨上车："抱紧我！"
引擎轰鸣中，李为民回头看见徐玉婷冲进后殿，她的白衬衫上沾着大片血迹，手里举着的正是他送的那把紧凑型手枪。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宗祠屋顶突然炸开一团火球——有人引爆了预先埋设的炸药。
热浪袭来时，杨莉娅猛拧油门，摩托车窜出小巷的瞬间，李为民的手机又响了。
林雅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张CT片局部放大图，肺部阴影处用红圈标出个模糊的金属物体形状——正是当年救灾帐篷使用的特种铆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