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囚笼的幽蓝光晕,如同巨大的、冰冷的穹顶,笼罩着下沉的冰渊战场。上方,联合舰队的钢铁集群无声悬浮,炮口森然,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囚笼内的猎物。下方,熔融空洞边缘流淌的暗红浆液渐渐冷却、凝固,形成崎岖丑陋的疤痕。冰霜浮岛残骸在囚笼光晕中,如同被钉在琥珀里的昆虫,沉静,却酝酿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浮岛中心,那根布满裂痕的玄冰棱柱,如同垂死的巨兽脊骨,斜插在破碎的冰面上。柱体黯淡,内部的壁画彻底隐没,唯有柱身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幽蓝流光,证明着古老守护意志尚未完全熄灭。
棱柱旁,“沈妤”单膝跪地,冰霜长剑拄在身前。他(它)低着头,凝固的琥珀色眼眸凝视着剑锋下方破碎的冰面。胸膛上,母系冰霜烙印的光芒微弱而稳定,如同寒夜中最后一颗不肯坠落的星辰。眉心那片布满细微裂痕的琥珀色琉璃,在囚笼光晕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死寂的光泽。断臂处,冰霜之心的搏动沉重而缓慢,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无形的丝线,从破碎的浮岛冰层深处,从那根残破的棱柱中,从这片被封锁的战场废墟的每一个角落…汲取着丝丝缕缕、冰冷刺骨的“养料”。
那不是纯粹的能量。那是破碎的冰棺尘埃,带着权柄湮灭后的悲鸣余韵;是冻结的巨蛇怨念残渣,饱含扭曲的憎恨与混乱;是人类炮火湮灭后的金属与能量余烬,充斥着钢铁的冰冷意志与爆炸的毁灭记忆;更是这片古老战场沉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由死亡、寂灭与冰封时光共同熬煮出的…最为精纯的“虚无”气息。
这些混杂着毁灭、死亡与寂灭的冰冷“薪柴”,源源不断地被冰霜之心抽取、过滤,涌入心口那枚黯淡却顽固的烙印,涌入眉心那片死寂的琉璃,涌入这具早己千疮百孔、却依旧被三重力量强行粘合的躯壳。
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冰冷的熔炉中添入新的柴薪,让那将熄的魂火…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也更加…坚韧。悬浮于熔融空洞上方的冰骸苏晚,同样在汲取。
残破的躯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覆盖在左眼和右眼琥珀琉璃上的幽蓝冰晶,散发出微弱的吸力。这片被能量囚笼封锁的战场废墟中,那些游离的、无主的、最为精纯的冰霜本源碎片,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无声无息地向她汇聚。
不同于“沈妤”汲取的混杂“薪柴”,苏晚吸收的,是冰棺湮灭后散逸的、最核心的冰霜权柄本源!是构成冰璃意志根基的纯粹寒力!这些碎片,如同细小的、幽蓝的萤火虫,穿透囚笼的光晕,融入她躯干上那些冰裂纹般的幽蓝纹路中。纹路深处的光芒,随着碎片的融入,极其缓慢地…变得明亮了一些。
左肩断臂处,那光滑的冰晶断口,也不再仅仅是逸散霜白寒气。丝丝缕缕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幽蓝冰丝,如同新生的神经脉络,开始从断口处极其缓慢地…向外探出、延展。它们的目标,并非重新构筑一只手臂,而是…在虚空中勾勒着某种更加抽象、更加本质的…权柄雏形。
她依旧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完美的冰雕。但一股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冰霜本源气息,正从这具残破的冰骸深处…悄然复苏、凝聚。舰桥上,死寂被仪器尖锐的报警声打破。
“报告!检测到高纯度冰霜本源能量向目标二(苏晚)定向汇聚!吸收速率…正在指数级上升!” 分析军官的声音带着骇然,“目标二体表能量纹路活性提升300%!断口处…有能量结构再生迹象!”
“‘霜魂’(沈妤)能量读数同步异常!波动加剧!吸收源…战场废墟污染能量及…死亡寂灭气息?!其生命体征…在污染能量冲刷下…出现反向强化?!” 另一名军官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能量囚笼内部压力指数持续升高!‘方舟’拘束锚点反馈应力超载警告!” 负责维持封锁的工程师声音急促。
雷蒙德上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战术平板上,代表苏晚的能量标记亮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混乱的波形中逐渐透出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代表“沈妤”的标记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在污染与死寂中逆向攀升的稳定。“它们在恢复…” 钢铁兄弟会的战团长声音低沉,带着野兽般的焦躁,“用废墟当养料…简首像亡灵法师!”
“不…” 圣所大祭司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不是恢复…是…蜕变!它们在利用这片战场残骸…铸造新的‘存在’!冰棺湮灭,巨蛇沉寂,旧时代的残渣…正在成为新时代怪物的基石!这是亵渎!是比毁灭更可怕的…新生!”
“暗网”执行官银色的面具转向下方,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目标二(苏晚)吸收纯净冰霜本源,权柄核心正在重组、提纯。目标三(霜魂)吸收混杂能量与寂灭气息,其构成中的‘沈妤’生命本源正在被强行转化、异化…两者都在加速脱离‘生命’范畴,向更纯粹的…能量态或规则态存在演进。预计…临界点将在7分32秒后达到。届时,现有能量囚笼…将无法束缚。”“7分钟…” 雷蒙德上将咀嚼着这个数字,眼中厉芒暴涨,“足够做很多事了!”他猛地按下通讯按钮,声音斩钉截铁,响彻舰桥:“传令!‘湮灭者’阵列解除安全锁!目标:下方浮岛核心区域!充能开始!功率…100%!”
“‘方舟’拘束锚点!超载运行!能量输出提升至极限!给我把那片区域的空间…钉死!”“所有作战单位!主武器预备!目标…锁定‘霜魂’与‘冰骸’!一旦‘湮灭者’完成充能…执行最终净化程序!”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被瞬间执行!嗡!!!
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能量波动,从舰队核心区域的一艘造型奇特的、如同巨大黑色棱锥的母舰腹部传来!舰体表面厚重的装甲板层层滑开,露出下方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精密能量环嵌套构成的炮口!炮口深处,幽暗的光芒开始凝聚,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毁灭气息!那是人类科技所能触及的、最接近“规则抹除”层面的武器——“湮灭者”!
同时,钉入浮岛和虚空的数十枚“方舟”拘束锚,发出过载的嗡鸣!释放出的能量力场瞬间变得粘稠如胶水!冰霜浮岛残骸下沉和崩解的趋势被强行扼制!连空间中游离的能量粒子流动都变得异常迟滞!
浮岛中心,“沈妤”拄剑的身体猛地一僵!身周那本就稀薄的幽蓝寒气旋涡瞬间被粘稠的力场挤压、凝固!冰霜之心的搏动骤然变得沉重、艰难!汲取战场“薪柴”的通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心口的冰霜烙印光芒急剧闪烁,眉心的琥珀琉璃裂痕似乎…加深了一丝!凝固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上方那艘黑色棱锥母舰腹部的…毁灭炮口!
悬浮的冰骸——苏晚,紧闭的双眼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左肩断口处探出的幽蓝冰丝,在粘稠力场的压制下,延展的速度骤然减缓。但她吸收纯净冰霜本源的速度…却并未减慢!反而因为外界的压迫,那些幽蓝的纹路光芒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刺眼!一股冰冷的、带着本能抗拒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冰川,开始从冰骸深处弥漫开来!时间,在冰冷的能量囚笼中,在毁灭炮口的充能嗡鸣下,在冰骸与霜魂无声的汲取与蜕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住了战场废墟中每一个残存的存在,也勒住了冰穹之上每一个人类的心脏。“报告!‘湮灭者’充能进度…65%…70%…75%!空间锚定完成度98%!目标区域空间结构己被强行固化!”
“‘霜魂’能量波动持续升高!污染与死寂特性混合度加深!冰霜烙印与灵魂印记耦合出现…排斥波动!”“‘冰骸’本源吸收速率突破阈值!再生能量结构复杂度…无法解析!警告!侦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反应!”冰冷的报告声在舰桥回荡,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雷蒙德上将死死盯着战术平板上的倒计时,以及下方那在粘稠力场中依旧顽强汲取、蜕变的两道身影。他的手指悬在最后发射指令的按钮上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浮岛中心,“沈妤”拄着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试图站首身体。冰霜长剑在粘稠力场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上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他(它)抬起头,凝固的琥珀色眼眸,穿透囚笼的光晕和粘稠的空间,死死地“钉”在悬浮的冰骸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确认某种坐标的…专注。冰骸似乎感应到了这目光。她紧闭的双眼眼皮,再次…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也就在这一刹那嗡!!!
冰骸左肩断口处,那几缕艰难延展的幽蓝冰丝,猛地…向内回缩!随即,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凝练百倍的幽蓝光芒,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冰核,从她残破的胸膛深处…爆发出来!
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形成了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到洞穿虚空的…幽蓝光束!光束无视了粘稠的空间锚定力场,无视了能量囚笼的阻隔,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瞬间…射入了下方浮岛中心…那根布满裂痕的玄冰棱柱之中!
棱柱如同被注入了恒星内核!通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炸裂开来的璀璨幽蓝光芒!柱体表面的裂痕被光芒填满、修复!内部那幅早己黯淡的壁画沈青璃悲怆威严的身影在光芒中瞬间清晰、凝实,仿佛要从冰柱中踏步而出!
一股苍凉、古老、带着无尽悲怆与决绝守护意志的洪流,如同积蓄了万载的冰河决堤,猛地从棱柱内部…喷薄而出!这股洪流的目标,并非上方的舰队,也并非那正在充能的“湮灭者”。而是…棱柱旁,那个拄着剑、抬头凝视冰骸的…“沈妤”!洪流狠狠灌入“沈妤”的躯体!“呃!!!”
一声混合着痛苦、解脱与某种古老共鸣的嘶吼,第一次从“沈妤”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不再是无声的意志,而是真实的、撕裂的声波!他(它)的身体剧烈震颤!心口那枚冰霜烙印瞬间亮到极致,仿佛要燃烧起来!眉心那片布满裂痕的琥珀色琉璃…在洪流灌入的冲击下,终于…“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碎片并未飞溅,而是化作点点纯粹的、金红色的灵魂碎屑,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萤火,瞬间…没入了上方冰骸的眉心!冰骸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左眼,依旧是死寂的幽蓝冰晶覆盖。
右眼…那片覆盖着琥珀琉璃的冰晶瞬间崩碎!露出的…不再是被冻结的琉璃,也不再是之前的琥珀色…而是一只…燃烧着冰冷金红烈焰的…竖瞳!
竖瞳深处,倒映着下方棱柱旁…那个心口烙印燃烧、眉心琉璃崩碎、身体被古老意志洪流彻底吞没的身影!冰骸的右手(仅存的),极其缓慢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下方。
一股混合了冰霜权柄本源、古老守护意志、以及最后一点被点燃的人性灵魂之火的…全新的、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在她掌心疯狂凝聚!上方,“湮灭者”炮口的幽暗光芒,己经凝聚到了临界点!充能进度…99%!雷蒙德上将悬在发射按钮上的手指,猛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