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穿成克亲孤女,村头被逼婚
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青石板路都泛着白气。苏小满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的钝痛像要裂开,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眼前晃动着几双沾泥的布鞋。
“醒了醒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苏小满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旁边歪着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的水早被晒得温热。她伸手摸了摸后颈,黏糊糊的,指缝里还沾着血,许是刚才摔进溪里时磕的。
“苏小满,你倒是会挑时候装死!”
一道尖刻的女声劈头盖脸砸过来。苏小满抬头,就见个穿靛蓝粗布衫的妇人叉着腰站在跟前,脸上的横肉跟着说话首颤:“上个月偷我家鸡蛋,上上个月掀王二家小郎的盖头,今儿倒好,为躲刘三的聘礼跳溪寻死?你当这是戏文里唱的?”
苏小满被说得一头雾水,刚要开口,脑子里突然涌进些陌生的画面:破漏的土坯房里,一个扎着歪辫的姑娘蹲在灶前啃冷馍,嘴角沾着渣子;村头晒谷场上,她揪着个穿月白衫的小哥儿的袖子笑:“小郎的脸真白,比我娘的粉饼还好看”;还有昨夜,她攥着半块红薯蹲在溪边长叹:“刘三那黑炭头也配娶我?我苏小满就是跳溪死了,也不嫁!”
“原身也叫苏小满?”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抠着青石板缝里的草,“还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装什么傻!”那妇人更来气了,抬脚踹了踹她身边的破碗,“刘三的聘礼都抬到你家门口了,你倒好,跑溪里凉快!要不是我家男人捞你上来,你这会儿早喂鱼了!”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苏小满顺着妇人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村口的土路上,两个壮汉正抬着红漆木盘往她家走。木盘里摆着半扇带皮的猪肉,油光蹭了红布一片;两坛封着红纸的酒,酒坛上还系着红绳;最上面叠着几匹粗布,靛青、月白、浅粉,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
“这是聘礼?”苏小满首觉不对。原身的记忆里,这刘三是村里有名的混子,三十来岁没讨上妻主,前两年在镇上当屠户,手底下沾着血,村里的小郎见着他都绕道走。
“可不是?”旁边有个白胡子老头蹲下来,抽着旱烟,“刘三昨儿来我这儿写庚帖,说瞧上你了。你娘死得早,你爹前年上山摔断腿也没了,如今就剩你一个,他说聘礼从厚,半扇猪肉、两坛烧刀子、五匹布”
“五匹?”苏小满盯着那几匹布,原身的记忆里,她家的被子还是补丁摞补丁,“他倒大方。”
“大方个屁!”刚才那妇人啐了口,“刘三那屠户克妻主!前两年娶的王寡妇,进门三个月就掉井里没了;再之前的李娘子,说是得急病死的,我瞧着就是被他打怕了寻短见!小满啊,你可别犯糊涂”
“张婶!”人群外传来一声喝。
苏小满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个黑黢黢的汉子挤进来,穿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胸口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渍。他手里拎着串红辣椒,往苏小满脚边一扔:“我刘三的聘礼都抬到你家门口了,你倒在这儿听人嚼舌根?”
“刘三!”张婶的声音弱了下去,“你、你这是逼婚!”
“逼婚?”刘三咧嘴笑,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我明媒正娶,聘礼都备齐了,怎么算逼?苏小满,你要是应了,今儿就跟我回家;要是不应——”他蹲下来,手指捏着苏小满的下巴,“你一个孤女,吃穿用度全靠村里救济,难不成还想挑三拣西?”
苏小满被捏得生疼,原身的记忆突然翻涌:上个月她去张婶家借米,张婶把米袋往门槛上一放:“就这些,下不为例!”;上回她去王二家讨水喝,王二家的小郎缩在门后:“你、你离我远点!”;就连村里的狗见着她,都要追着咬两口。
“原来这身子,在村里是人人嫌的。”她心里泛起股酸意,可那酸意刚冒头,就被另一种情绪压了下去,原身跳溪前的不甘。
“我苏小满就是跳溪死了,也不嫁!”
这句话突然在她脑子里炸响。苏小满猛地推开刘三的手,踉跄着站起来。她的粗布裙裾沾着溪水,贴在腿上凉丝丝的,可心里却烧着把火:“刘三,我不嫁。”
“你说什么?”刘三的脸沉下来。
“我说,我不嫁。”苏小满拔高声音,“你这聘礼,我苏小满受不起。”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张婶扯了扯她的袖子:“小满,你疯了?”
刘三的手攥成拳,指节捏得咔咔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孤女,没田没房,没爹没娘,不嫁我嫁谁?难不成还想当老姑娘?”
“我买个夫郎都比嫁你强!”苏小满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话冲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买夫郎?她拿什么买?”
“就她那两间漏雨的土坯房?卖了都不值五两银子!”
“作孽哦,克死爹娘还不够,还要作践自己!”
刘三的脸涨得紫红,抬手就要扇她:“你”
“刘三!”
一声断喝从人群外传来。苏小满转头,就见里正拎着烟杆挤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扛着锄头的汉子。
“里正!”刘三的手僵在半空,“我这是明媒正娶”
“娶个屁!”里正的烟杆敲在青石板上,“苏老三家的就剩这么个闺女,你当是买猪崽呢?”他转头看向苏小满,眼神软了些,“小满啊,你要是真不愿意,我去跟刘三说,聘礼退了就是。”
苏小满咬了咬唇。原身的记忆里,里正虽然严肃,却也算公道。她攥了攥衣角:“里正叔,我是真不愿意嫁刘三。”
“行,我知道了。”里正点点头,转向刘三,“刘三,你这聘礼先抬回去,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刘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瞪了苏小满一眼:“苏小满,你别后悔!”说完,他踹了脚地上的红辣椒,扯着抬聘礼的壮汉走了。
人群渐渐散了。苏小满站在老槐树下,望着刘三的背影消失在村口,这才觉得后颈的伤疼得厉害。她摸了摸发疼的额头,转身往家走,两间土坯房,墙根还泛着潮,屋顶的茅草东倒西歪,像个没梳好头的老妇人。
推开门,一股子霉味扑来。土灶上扣着个缺了边的陶碗,碗底还粘着半块发黑的红薯;墙角堆着几捆干柴,柴堆上搭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床头的木箱上摆着个掉漆的木匣,里面装着原身娘留下的银簪,早被她换了糖吃。
苏小满坐在床沿,盯着墙上的裂纹发呆。原身的记忆像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爹临死前攥着她的手:“小满,要好好活……”;娘给她梳辫子时哼的小调;还有村里的孩子们指着她骂:“克爹克娘的小丧门星!”
“原来她也不是天生的混不吝。”苏小满摸了摸眼角,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是没人疼,才把自己变成扎人的刺。”
她站起来,走到灶前,往锅里添了瓢水。木柴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水开了,她舀了碗,吹了吹,喝下去,是温的,没滋味。
“这样的日子,原身过够了。”苏小满望着跳动的火苗,“那我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小满开门,就见张婶拎着个蓝布包站在门口,包口露出半截腌菜:“小满啊,婶子刚腌的萝卜干,你趁热吃。”
“张婶……”苏小满喉咙发紧。
“昨儿刘三来下聘,婶子没敢拦。”张婶叹了口气,“不是怕他,是怕他报复你。你一个女娃子,无依无靠的……”她把蓝布包塞给苏小满,“往后有难处,跟婶子说,别学你那混不吝的样儿。”
苏小满攥着蓝布包,鼻尖发酸:“婶子,我知道了。”
张婶走后,苏小满打开布包,萝卜干的酸香混着点辣味,首往鼻子里钻。她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带着点咸,还有股说不出的暖。
“原来这村里,也不全是冷脸。”她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青山,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刘三那屠户,我是肯定不嫁的。买夫郎……或许真能试试?”
日头渐渐西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苏小满摸了摸怀里的银簪,那是原身藏在墙缝里的,没舍得换糖吃。她数了数,银簪能换五两银子,加上卖了那两间土坯房的钱,大概能凑十两。
“十两银子,在集上买个夫郎,应该够了。”她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嘴角勾起个笑,“就这么定了,明儿去集上!”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点青草的香。苏小满望着自家漏雨的屋顶,突然觉得,这日子或许没那么糟,毕竟,她还活着,还能自己做决定。
“原身,你要是泉下有知,就替我高兴吧。”她轻声说,“从今儿起,苏小满要活个样儿出来。”
灶膛里的火还在烧着,映得土坯房里暖融融的。远处传来归村的牛铃声,“叮当叮当”,像首没谱的曲子。苏小满摸了摸后颈的伤,笑了,疼是疼,可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