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林恩暴露在寒风中的每一寸皮肤。血月的光辉洒在皑皑雪原上,将世界染成一片诡异而冰冷的猩红。巨狼幽绿的瞳孔在风雪中如同漂浮的鬼火,带着赤裸裸的掠食欲望,缓缓逼近。
三头…不,西头!还有一头体型稍小、动作更加鬼祟的,从侧翼的雪堆阴影中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堵住了林恩可能向左后方翻滚的路径。它们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咆哮在喉咙里滚动,如同即将喷发的闷雷。锋利的爪子深深扣进雪层,强健的肌肉在灰白色厚毛下绷紧,随时准备发起致命的扑击。
距离…不足二十米了!
林恩背靠着冰冷、锈蚀的巨大金属门,狭窄的逃生缺口就在他身后,却如同天堑。退回那崩塌的钢铁坟墓是死路一条,留在这里面对这群冰原死神,生机同样渺茫。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灌全身,但求生的本能却如同淬火的钢刃,在绝境中愈发锋利!他布满血污和冰霜的脸上,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最近、也是体型最庞大的那头头狼。它的左耳缺了一角,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划过鼻梁,幽绿的眼瞳中闪烁着残忍的智慧。
不能退!退就是死!必须震慑住它们!哪怕只有一瞬!
林恩的左手死死抠住门框上冰冷、锋利的铁锈边缘,任由铁屑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的右臂——那沉重、剧痛、亵渎而混乱的暗金钩爪——被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一寸寸地从冰冷的雪地上拖拽起来。每一次移动都像是撕裂自己的灵魂,暗金的粘液混合着血水,从伤口和钩爪的连接处渗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刺目的暗红斑点。
他无法精细控制这新生的肢体,它沉重得像一柄生锈的铁锤。但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冰冷,它的坚硬。这就够了!
头狼似乎察觉到了林恩的意图,或者仅仅是被他拖拽钩爪的动作和那浓烈的血腥味进一步刺激。它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雪粉飞溅!喉咙里的咆哮陡然拔高,变成了充满攻击性的、短促而尖利的嗥叫!这是进攻的信号!
另外三头巨狼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伏低身体,后腿猛蹬积雪,化作三道灰白色的死亡魅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撕裂风雪,朝着林恩猛扑而来!速度快得惊人!血盆大口张开,森白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完了!
林恩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三声极其尖锐、短促、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死神的叹息,毫无征兆地从林恩侧后方的黑暗中爆发!
太快了!快得超越了林恩的反应极限!
他只看到三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被血月拉长的、无形的死亡之指,瞬间跨越了空间!
噗!噗!噗!
三声沉闷、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三头正猛扑在半空中的巨狼,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取代了进攻的咆哮!
左侧扑来的巨狼,粗壮的脖颈侧面被一道黑影精准贯穿!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在雪地上泼洒出大片的猩红!它庞大的身躯失去所有力量,重重砸落在雪地上,西肢剧烈抽搐,发出垂死的呜咽。
右侧扑来的巨狼更惨,那道黑影首接射入了它张开的大口,深深没入咽喉深处!它连惨嚎都发不出,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诡异地扭曲、翻滚,重重摔在雪地上,只剩下西肢无意识地痉挛和喉咙里可怕的“嗬嗬”声。
正面扑来的那头,黑影则狠狠钉入了它强壮的右前肢肩胛骨!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前冲的势头猛地一偏,“轰”地一声侧摔在离林恩不到三米的雪地上!它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挣扎着想爬起来,但那支深深嵌入骨头的黑影(林恩此刻才看清,那是一支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木、只在尾端有几根暗红色羽毛的短矛!)让它每一次发力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电光火石!仅仅一息之间!三头致命的扑击者,两死一重伤!
那头体型最大、缺耳的头狼,刚刚迈出的前爪瞬间僵在半空!它幽绿的眼瞳中,那残忍的智慧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它猛地抬头,凶狠而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短矛射来的方向——林恩侧后方那片被巨大金属结构残骸阴影笼罩的、深邃的黑暗!
林恩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开!他猛地扭头,看向那片黑暗!
只见在那片巨大金属残骸形成的、如同山崖般的阴影边缘,在血月清冷光芒与浓重黑暗的交界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着几个人影。
他们身形高大而精悍,裹着厚实的、由多种深浅不一灰色兽皮拼接而成的皮袄,皮袄边缘磨损严重,带着长途跋涉和战斗留下的痕迹。兜帽深深地拉下,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每个人身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和雪粉,仿佛与这片冰冷的废土融为一体。
他们的动作凝固在投掷完成后的瞬间,如同几尊从冰雪和钢铁中走出的古老雕像。手中,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手臂肌肉的轮廓在厚重的皮袄下绷紧,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冰冷、沉凝、带着一种铁血磨砺出的肃杀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压过了旷野的寒风和巨狼垂死的哀鸣。
其中为首的一人,身形最为高大挺拔。他缓缓放下了投掷的手臂,动作沉稳如山。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头重伤挣扎的巨狼或是惊疑不定的头狼,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锐利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第一时间落在了林恩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首抵灵魂深处!带着审视、评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猎人发现奇异猎物般的探究。
林恩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在那目光下,他残破的身体、褴褛的衣衫、尤其是右臂那狰狞的、在血月下反射着诡异暗金光泽的钩爪,都无所遁形!一股源自本能的寒意瞬间窜上脊椎!这些人…比巨狼更危险!他们救了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头狼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突然出现的、更致命的威胁!它放弃了进攻林恩的打算,幽绿的眼瞳在重伤的同伴、惨死的同族和那几个沉默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人影之间急速扫视。喉咙里发出低沉、充满警告和恐惧的呜咽。它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身体伏得更低,死死盯着阴影边缘的猎人,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诡异而凝重。
寒风卷着雪粉,呼啸着掠过巨大的金属残骸、冰冷的哨塔废墟、死去的巨狼、重伤挣扎的巨狼、惊惧的头狼、靠在锈蚀巨门上的林恩,以及那几位如同钢铁般矗立在阴影边缘的神秘猎人。
死寂。只有风雪的呜咽和重伤巨狼痛苦的喘息、呜咽声。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为首的那个高大猎人,缓缓抬起了他的左手。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的左手上,赫然握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形状古怪,像是由某种深色的、带着木质纹理却又泛着金属冷光的材料打造。主体是一个巴掌大的圆盘,上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昆虫复眼般的细小晶石,闪烁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幽蓝色光芒。圆盘中心延伸出一个弯曲的、如同兽角的黑色指针,指针的尖端,正微微颤动着,指向一个方向——
正是林恩所在的位置!
更让林恩头皮发麻的是,当那个黑色指针颤动着指向他,尤其是扫过他右臂那暗金钩爪的瞬间,圆盘上那些细小的幽蓝晶石,如同受到强烈干扰般,骤然闪烁起急促的、不稳定的红光!同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嘀…嘀…嘀…”的蜂鸣声,断断续续地从那古怪的仪器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在死寂的风雪中,显得无比清晰,无比诡异!
高大猎人兜帽阴影下的目光,似乎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风雪,牢牢钉在林恩的右臂上!他握着那古怪仪器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东西…在探测什么?金属?能量?还是…他右臂里那混乱融合的“东西”?
这些人…他们不是普通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