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股冰冷、急促的念头碎片，毫无征兆地涌入林昭的脑海。
“钱……必须弄到钱……” 张氏周身似乎有不祥的红光闪动，那些代表恐惧、急躁的念头碎片在其中翻滚。
他勉强辨认出几个关键的字眼：“断手……三天……十两……”是她的念头。
这个老虔婆心里藏着事，而且是与钱有关的急事，甚至有“断手”和“三天”这样的期限。
“昭儿！” 李氏凄厉的哭喊声打断了林昭的思考。
她眼睁睁看着儿子后脑勺着地，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地面，那片红色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李氏想冲过去扶起儿子，双腿却像灌了铅，挪不动分毫，着急之下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哎呦！”张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
怎么小的倒了，大的也跟着倒了？
她只是想抢鸡，顺便给这不听话的大房一点颜色看看，可没想过要闹出人命。
尤其是李氏还挺着个大肚子！张氏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她随即板起脸孔，她不能慌，绝对不能让人看出她心虚。
张氏拔高了声音，试图用音量压下内心的不安：“都给我起来！”
“装什么死！”
她一指地上的林昭，唾沫喷出：“那是他自己不长眼摔倒的，关我老婆子什么事！”
“小小年纪就学会讹人了！”
“别想赖在我身上！”
她视线转向别处，不敢去看林昭后脑那片血迹，也不敢去看在地的李氏。
林昭费力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在不远处的母亲身上。
李氏面上失了血色，身体，林昭强忍着眩晕，用细瘦的胳膊撑起身体。
“娘……” 他声音干涩嘶哑，努力坐稳身体后看向母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看到儿子坐起来，李氏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
那口气刚松下来，一股剧烈的坠痛猛地从小腹袭来。
她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捂住高耸的肚子，额头沁出冷汗。
张氏眼见林昭那小身板居然晃晃悠悠坐起来了，悬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下一点。
还好，没闹出人命。
可随即看到李氏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样子，她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这要是真的一尸两命…… 她背后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早知道就不该馋那口鸡！ 真是晦气！
不过后悔归后悔，让她认错是万万不能的。
她定了定神，冲着李氏呵斥：“老大媳妇，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我老婆子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倒下了？”
“想讹我是不是？赶紧给我起来！别躺地上装死！”
林昭抬起头，首首地盯着张氏，眼神冰冷。
张氏被他看得身体一僵，这小崽子，目光怎么这么瘆人？跟索命的似的！
林昭看着母亲痛苦蜷缩的样子，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去喊人！
此时张氏想到小儿子林旺还在等着她拿钱回去救急，猛地拔高音量。
“我告诉你，李氏！你少给我来这套！你男人呢？死了不成？！”
“你给我听好了！让他明天！拿十两银子给我送到镇上去！”
“要是拿不出来，哼！我就去里正那里说道说道，去衙门告他林根不孝！”
“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十两银子？林昭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张氏。
那团不祥的红光，夹杂着微弱的蓝线，在他眼中更加清晰。其间翻涌的急躁、恐惧几乎要扑面而来。
“断手”、“十两”、“三天内”。
这些从红光中辨认出的字眼，此刻与张氏的威胁完美对应。
林昭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起身。
“二叔去赌了吧？”
张氏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她脸上横肉一抖：“小孩子家家的，瞎咧咧什么！”
“你二叔那是去做正经事！轮得到你一个小崽子在这儿胡吣？”
林昭盯着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我怎么胡吣了？我不仅知道二叔去赌了，我还知道，他欠了人十两银子，是不是？”
林昭向前逼近一步：“人家放话了，三天内不还钱，就要剁了他的手，对不对？”
张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你放屁！”
“你个小王八羔子咒你二叔！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作势欲扑，但瞥见院门口己有人影晃动，动作不由得一滞。
林昭不退反进。
他声音陡然拔高，确保院外也能听得清楚：“奶奶！”
“你要我爹娘拿出十两银子，是不是就为了填二叔的赌债？”
“二叔自己欠了赌债，凭什么要我们家来还！”
“我们家都快吃不上饭了！哪里有十两银子给他！”
“你为了给二叔还债，就要逼死我娘吗？！”
“我娘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你是不是连他们都不放过！是不是要我们一家都死了，你才甘心！”
这番动静实在太大了。
刚才张氏砸门、叫骂，己经引得左邻右舍探头探脑，此刻林昭带着哭腔的指控，更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
“吱呀——” 林昭家的院门终于被几个胆大的村民推开。
当他们看到院内情景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李氏面上失了血色地瘫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小林昭头上淌着血，小脸煞白，正指着张氏哭喊。
而张氏，则是一脸惊慌失措，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恼怒。
“……听到了吗？说是林旺在镇上欠了十两银子？”
“我的天爷哎，十两？那得多少粮食啊！够买好几亩薄田了！”
“怪不得张氏今天跑来闹，这是要老大替老二还债？”
“啧啧，这张氏的心也太狠了，老大一家都快过不下去了……”
“林旺那小子，平日里瞧着还算齐整，怎么欠了这么多钱？”
“还不是赌钱！我早听人说过几嘴！”
“镇上的快活林，听说就是个无底洞，进去容易出来难！”
周遭的议论纷纷扬扬，每一句都让张氏如坐针毡。
一个穿着粗布袄裙，面容憨厚的中年妇人快步冲了进来，她是住在隔壁的王婶。
“哎呀！根子媳妇！你这是怎么了？”王婶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李氏的情况。
“快，快去个人到地里把林根叫回来！”
“这……这怕是要生了啊！”
张氏只觉得脸颊发烫，颜色变了又变。
她虽然蛮横偏心，但也是要脸的！
这个时候说李氏摔倒跟她没关系？谁信！
说林昭头上的伤是自己磕的？更没人信！
她站在院子里进退两难，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几句，却被王婶那句“怕是要生了”给震得失了声。
李氏的呻吟越发痛苦，身下似乎有水迹渗出。
王婶经验丰富，一看便知不好，急得拍大腿。
“快！”
“来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娘搭把手！”
“先把人弄屋里去！”
“林昭，你爹呢？赶紧去找你爹！”
林昭刚想应声，李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抓紧了王婶的手。
王婶低头一看。“不好！见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