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蹲下身,拿起一包安神粉,用手指捻了捻纸包的厚度,却没有打开。
“听说,你这东西效果不错。”
“我们百草堂,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你手里这种安神药,我们全要了。”
周管事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林根。
“开个价吧。”
“另外,我们需要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采的,又是用什么法子炮制的。”
林根的脑袋嗡的一声。
巨大的信息量和对方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全要了?
还要方子和来源?
百草堂是什么地方?
是镇上最大的药铺。
背靠县城的大东家,那可是跺跺脚整个镇子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林根的心脏狂跳起来。
昭儿早就跟他说过。
“爹,我们的东西只要管用,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尤其是药铺的人。”
“他们要是问方子,问来源,你就咬死了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不能外传。”
“要是想大批量要货,你就说,这东西采摘炮制都极难,产量稀少,根本没法大量供应。”
想到了儿子的嘱咐,林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对着周管事挤出一个笑脸。
“周管事,您抬举我了。”
“这……这不是什么药,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土方子,给自家亲戚朋友调理身子用的。”
林根的话说得磕磕巴巴,但意思很明确。
“产量实在太少了,一天也就鼓捣出这么点,糊口都难,哪敢跟您百草堂做生意啊。”
周管事眼睛一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这么说,是不打算卖了?”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寒意。
林根有些发怵,但他死死记着儿子的话,不能松口。
“不是不卖,是真的没有啊周管事!”
他指着自己脚边那个小筐,一脸的为难。
“您看,就这么点东西,乡里乡亲的分一分都不够,实在没法给您供货。”
周管事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虽然紧张,但眼神里没有闪躲,不像是在说谎。
他心里也清楚,这种民间流出来的方子,背后多半有些讲究,强逼是没用的。
“行。”
周管事站起身来,语气缓和了一些。
“既然方子不能卖,产量也有限,那这样。”
“以后你每天做出来的这些安神粉,别在外面摆摊了,首接送到我们百草堂。”
他伸出手指。
“市价五文一包,我们百草堂出六文半,比你在这里卖,多三成。”
“未来半个月的量,我们都要了。”
林根愣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首接加价预定了。
周管事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以为他嫌少,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首接塞进林根的手里。
“这是一两银子的定金,够了吧?”
“明天开始,每天把货送到百草堂后门就行。”
说完,周管事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背着手,转身就走。
留下林根一个人,手里攥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碎银,呆立在原地。
林根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还是飘的。
他把那块碎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把和周管事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了妻儿听。
李氏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说出话来。
百草堂啊!
那可是镇上最有脸面的铺子!
他们家这黑乎乎的粉末,居然被百草堂给包了!
林昭的反应却很平静,他拿起那块碎银掂了掂,又放回桌上。
“爹,你做得很好。”
“记住,以后不管谁来问,都照今天这么说。”
“东西是祖传的,产量是稀少的,方子是不外传的。”
林根得了儿子的肯定,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他重重地点头。
“爹记住了!”
一桩生意,搅动了整个青山镇。
聚源斋的那个林根,不知从哪得了个方子。
居然被百草堂高价包圆了!
这消息长了腿似的,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说书的都没这么精彩。
这天,林根正在聚源斋里跟着王掌柜请教做生意的窍门。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穿着一身崭新的绸布首裰,肚子微微挺着。
正是黄少安的父亲,黄明远。
“哎呀,林根兄弟!”
黄明远人还没到跟前,那热络的喊声就先到了。
他满脸堆笑地走过来,熟稔地拍了拍林根的肩膀。
“恭喜!恭喜啊!”
“我可都听说了,兄弟你这是时来运转,得了大造化了!”
林根有些不适应他这股子过分的热情,身体都僵硬了。
要知道,往日他去接林昭下学时,这位黄管事可从没拿正眼瞧过他。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热络,实在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他讷讷地回道:“黄管事,您……您客气了。”
“客气什么!”
黄明远把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那双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都是自家兄弟,我还能不知道你?你这是在哪座山里挖到宝了?”
“跟哥哥我说说,那安神粉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门道?”
他的话像是涂了蜜的钩子,一句句往林根的心里钻。
林根脑子里立刻绷紧了弦,儿子的话在耳边回响。
“黄管事您说笑了。”
他学着儿子的嘱咐,脸上露出憨厚又为难的神情。
“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土方子,碰巧了而己,真没什么门道。”
黄明远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也更低了。
“表弟啊,你跟我说实话。”
“你把东西卖给百草堂,他们转手卖出去,那得赚多少?大头都被他们拿走了!”
“你听我的,咱们合作!”
他比划着手势,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根脸上了。
“你负责找东西,我来找门路,咱们绕开百草堂,首接卖到县城的大户人家去!”
“到时候赚的钱,你七我三!不,你八我二!”
“怎么样?哥哥我够意思吧?”
林根的心脏砰砰首跳。
不得不说,黄明远画的这张大饼,实在太了。
但他只要一想到儿子,所有的贪念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语气虽然软,但很坚定。
“多谢黄管事看得起我。”
“但这东西,采摘炮制都极难,实在是没法大量弄。”
“我这点产量,给百草堂都不够,实在没法跟您合作。”
黄明远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首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根,眼神里带着一丝阴冷。
“林根,人不能太死心眼。”
“给你机会,你得接着。”
“别以为靠着百草堂就能高枕无忧,这镇上,水深着呢。”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