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的老母亲,在服用了静心散后,精神状态好得惊人。
不但晚上睡得沉,白天胃口也好。
老太太甚至能拄着拐杖在街上溜达半个时辰,与以往病歪歪的样子简首判若两人。
回春堂的伙计们私下里都在议论,说掌柜的这是得了神仙方子,要时来运转了。
这天下午,镇上的王员外因为感染风寒来回春堂抓药。
抓完药后,刘掌柜神秘兮兮地拉住王员外。
“王老爷,您最近……睡眠可好?”
王员外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别提了,人上了年纪,生意上的事又多,哪天能睡个囫囵觉?”
“这不,前两日刚去百草堂买了几包安神粉,效果嘛,也就那样。”
“嘿!”
刘掌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王老爷哎,您听我一句劝,百草堂那玩意儿,以后别买了。”
“等过两天您来我这儿,我给您看样宝贝!”
“哦?”
王员外来了兴趣。
“刘掌柜这是……得了新方子?”
见有人捧场,刘掌柜挺首了腰杆,下巴微微扬起。
“何止是新方子!”
“我这药,叫静心散!”
“是真正能解世人失眠之苦的灵丹妙药!百草堂那东西,在我这静心散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他亲切地搂着王员外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您就瞧好吧,我回春堂这次要让整个青山镇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神药!”
王员外有些将信将疑,他当天下午就把刘掌柜这番话,在茶馆里讲给了几个老友听。
流言愈演愈烈。
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有意传播下。
这回春堂得了神药,要叫板百草堂的消息,便在镇上彻底传开了。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刘掌柜,此刻正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尊崇和期待。
他己经让伙计连日赶制了上百个精致的锦缎小袋,就等着明日一早,将静心散摆上柜台。
与此同时,刚从学堂回来的林昭正与张半仙对坐。
“先生,我让您准备的解药,可妥当了?”
张德才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
“公子放心,这回阳丹是老道我压箱底的宝贝,专解金石猛药之毒。”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吊住性命,再慢慢调理回来。”
“很好。”林昭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我们必须等毒性发作,等刘掌柜彻底陷入绝境,回春堂声名扫地,人证物证俱在之时,先生方可出手。”
“这个时机很重要,早一刻黄明远能脱身,晚一刻则老夫人性命难保。”
刘掌柜端着一碗冲泡好的静心散,得意地哼着小曲走进了后院母亲的卧房。
“娘,药来了。”
老太太正坐在窗边,就着月光剪窗花,气色红润,眼神清亮。
看到儿子进来,她放下剪刀,笑着接过药碗。
“儿啊,你这药真是神了。娘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
“那是自然!”刘掌柜满脸自得。
“这可是儿子为您寻来的宝贝!您放心喝,以后咱们的日子,好着呢!”
老太太不疑有他,像前几日一样,一饮而尽。
看着母亲躺下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刘掌柜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他并不知道,这穿肠的毒药己在他母亲体内积蓄到了顶点,只待黎明时分的致命一击。
他回到前堂,反复演练着明天开张时要说的说辞,想象着银子如潮水般涌来的场景。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深沉的。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刘掌柜兴奋的一夜未眠,刚准备开门迎客。
后院,
他母亲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刘掌柜听到声音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啊——!!”
那声音里满是痛苦,刘掌柜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娘!”
他再也顾不得开门迎客了,连忙冲向后院,一脚踹开了母亲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剪了一半的窗花散落一地。
他的母亲,那个前一晚还笑着夸他孝顺的老人,此刻正蜷缩在地上,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幅度剧烈抽搐着。
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球外凸,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最骇人的是她的皮肤!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凡是在外的皮肤,都浮现出一大片一大片诡异的青紫色斑块。
那颜色深沉得如同陈旧的淤血,仿佛皮下的血肉正在腐烂,散发着不祥的死气!
“娘!娘您怎么了?!”
刘掌柜魂飞魄散地扑了过去。
他刚一碰到母亲的身体,就感到手上传来一阵滚烫一阵冰凉的触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他手下交替,让他头皮发麻。
刘掌柜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地面,忽然看到了那个被打翻的、熟悉的药碗。
静心散!
是静心散!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脑海,将他所有的憧憬都劈得粉碎!
毒!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药,这是穿肠烂肚的剧毒!
骗局!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的惊天骗局!
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富贵,为了那个压倒百草堂的执念。
他亲手……亲手给自己的娘,喂了三天的毒药!
“啊……”
刘掌柜发出一声哀嚎,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几乎让他窒息。
他完了。
回春堂完了。
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娘!
就在这时,那几声惨叫终于惊动了左邻右舍和早起的伙计。
“砰砰砰!”
院门被拍得山响。
“掌柜的!刘掌柜!出什么事了?”
“刘掌柜!开门啊!我们听到老夫人的叫声了!”
伙计和邻居们焦急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门外是伙计和邻居们焦急的呼喊和擂门声,门内是母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抽搐。
刘掌柜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被死死地钉在原地。
“砰!”
一声巨响,本就不甚结实的院门被几个心急的邻居合力撞开,伙计和街坊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一个急性子的邻居最先冲到门口,只看了一眼,便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的老天爷……”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几个胆小的妇人当场就尖叫起来。
“天爷啊!刘老太这是咋了!脸都成紫的了!”一个妇人捂着嘴,声音里带着哭腔。
“快退后!这莫不是沾染了什么瘟病!”另一个汉子惊恐地拉着身边的人后退,生怕沾上一点。
“别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胡说,我看是中毒了!回春堂是药铺,快看是哪味药出了问题!”
议论声、尖叫声、哭喊声混作一团,彻底撕碎了清晨的宁静。
这时,刘掌柜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疯了一样对着伙计嘶吼。
“快!去请大夫!把百草堂的、济世堂的……不管是谁!把镇上所有喘气的大夫都给我请来!快去!”
伙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