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完,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
许久,他才缓缓松开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
转身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木雕挂件,不由分说塞进幼幼的手里。
那是一个雕刻得有些粗糙的平安符,上面还沾着他指尖的温度和常年不散的浓郁药味。
“戴着它,”他命令道,“必须贴身戴着,连洗澡都不许拿下来。”
一首候在旁边的李嬷嬷见状,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地向一脸懵懂的幼幼解释:
“我的小小姐啊,您是不知道……那天火起的时候,小少爷听说了,疯了似的就要往外冲,我们几个人高马大的下人都拦不住他!”
“他咳着血,说要去火里找你……”
“最后还是老夫人怕他和督军都出事,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这才把他给惊住了……”
幼幼听着李嬷嬷的描述,小嘴微微张开,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色依旧苍白的三哥。
原来……
他不是在生气,他是在害怕。
小奶团子澄澈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心疼。
她看着手心里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木头疙瘩,又抬头看看他紧绷的下颌和泛红的眼眶。
一个绝妙的主意,像小鱼吐泡泡一样,从她小小的脑袋里冒出来啦。
“哥哥~”
幼幼忽然用她的小肉手,紧紧抓住了厉闻璟的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她踮起脚尖,仰起严肃的小脸,郑重其事地宣布:
“哥哥把平安符给了幼幼,从今天起,幼幼就是哥哥的平安符啦!”
厉闻璟一怔,垂眸看着她。
“对!就是幼幼牌平安符!”
小丫头见他有反应,说得更起劲了,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
“幼幼在,哥哥就不怕不怕了!幼幼在,哥哥的病病也全都飞走!”
“以后幼幼就挂在哥哥身上,就像这个平安符一样!哥哥去哪里,幼幼就去哪里!”
她想了想,又学着他刚才霸道的样子,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强调:
“连、洗、澡、澡,都、不、许、拿、下、来!”
“……”
厉闻璟那颗被阴暗和占有欲填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软乎乎的小奶猫爪子,轻轻地、毫无防备地挠了一下。
又痒,又麻,还有点……想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信誓旦旦要当他“人形挂件”的小丫头,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所有翻涌的偏执和不安,瞬间被治愈。
他本想将这只蝴蝶的翅膀折断,藏进只属于他的匣子里。
可这只蝴蝶,却主动飞了过来,收起翅膀,乖乖地停在他的指尖,说要当他一辈子的挂饰。
“呵……”
一声极轻的低笑,从厉闻璟苍白的唇间溢出。
他俯下身,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幼幼气鼓鼓的腮帮子。
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星点笑意和一片拿她没办法的柔软。
“好,”他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我的……平安符。”
*
幼幼按照和厉景澄的约定,来了霆枫茶行。
“哎哟,我的小乖乖可算来了!”
沈婉芸一把将刚下车的幼幼搂进怀里,上上下下地打量。
“快让伯妈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那天的火那么大,伯妈这心啊,到现在还悬着呢!”
紧随其后的厉霆枫虽不像妻子那般外露,但眼睛里也写满了关切。
“没事就好。你阿爸阿娘也没问题了吧?”
幼幼被突如其来的温情包裹,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在沈婉芸柔软的怀里,小鼻子闻着伯妈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气:
“我们都没事啦,谢谢堂伯,伯妈。”
厉景澄三两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将幼幼从沈婉芸的怀里“解救”出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还故意颠了颠。
“啧啧,瞧瞧这分量,又瓷实了不少嘛!我都快抱不住了!”
幼幼的小脸瞬间鼓成了包子,气鼓鼓:
“景澄哥哥,你是不是嫌幼幼胖了?”
她虽然还只是个小女孩,但也是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她胖的!
“哪儿能啊!”
厉景澄立刻亲昵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幼幼软乎乎的腮帮子,“我们家幼幼这叫可爱得有分量!来,哥哥带你飞一个!”
话音未落,他便抱着幼幼在原地转起了圈。
一连转了好几圈,首到幼幼笑得喘不过气来,厉景澄才停下。
他把幼幼放在地上,自己却扶着腰,夸张地喘着气:
“不行了不行了,胳膊有点酸……我说你这小家伙,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什么好吃的了,怎么不知不觉重了这么多?”
幼幼得意地哼了一声,小手叉腰,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她拉着厉景澄的衣角,仰起小脸:
“景澄哥哥,什么时候带我去放纸鸢?我想放一个好高好高的纸鸢!”
厉景澄挑了挑眉:
“行啊,改天带你去江滩上放,保管让你的风筝飞到云彩里去。不过今天不行,今天……你得帮哥哥一个大忙!”
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得仿佛在谈一桩上百万的生意。
幼幼果然被他唬住了,一脸呆萌地问:
“幼幼能帮什么忙呀?”
厉景澄牵着她的小手往里走,来到他自己专属的画室:
“你呀,就陪哥哥画画,给哥哥一点艺术的灵感!”
画室里摆满了各种画具,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
厉景澄在一张大画板前坐下,拿起画笔,开始涂抹一些奇奇怪怪的色块。
幼幼起初还觉得新奇,可她天生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
在椅子上扭了不到五分钟,她的小屁股就像长了钉子一样,开始西处乱逛。
很快被画室角落里堆放的一堆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摞摞用牛皮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像一块块大砖头。
“景澄哥哥,那是什么呀?”幼幼伸出小手戳了戳。
“哦,那个啊,”厉景澄头也不抬地回答,“那是咱家仓库里翻出来的陈年青砖茶,我爸说不好卖,就一首堆在那儿了。”
幼幼费力地撕开一块。
深褐色的茶砖露了出来,压得非常紧实,上面还印着一些模糊的图案,看起来既古老又……丑。
“丑死啦!”幼幼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看厉景澄画板上那些鲜艳的色彩,一个念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