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的雨,仿佛是命运的使者,突然降临,没有丝毫征兆。它像一滴不经意间落下的墨痕,在灰白的城墙和赭红的箭楼上,洇开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宛如一幅古老的水墨画。
雨晴站在雨中,她的蓝色校服被雨水打湿了一角,袖口蹭过城墙的砖缝,沾上了些许灰黄的泥土。她仰头望着父亲,雨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打湿了她的脸颊。
“爸,我们以后还能再来吗?”雨晴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周明远蹲下身来,与女儿平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儿嘴角的泥印,温柔地笑着点头:“当然,宝贝。等明年花开的时候,我们带你去新城魏晋墓,看那些千年不化的壁画;等下个雪季,我们再到黑山岩画,找找野山羊留下的足迹。”
他的声音沉稳而温暖,如同冬日里的一炉炭火,驱散了雨晴心中的寒意。父亲的承诺让她感到安心,仿佛未来的日子都充满了希望和美好。
林秀娟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关城,手中着一块仿制的嘉峪关"令箭",那是她今天在纪念品商店给雨晴买的。"这一次,你记得最深的,是什么?"她轻声问。
雨晴眼睛一亮,仿佛答案己经酝酿许久:"爸说长城是'万里锁钥',但我觉得,它更像——"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戳着校服上未干的泥点,"像一条永远向前延伸的路。明长城、汉长城、秦长城,它们接在一起,就像……就像历史一首在走,从未停过。"
老马在后座哼笑了一声:"小丫头,现在还会说历史了?"
雨晴不服气地扭头:"老师说过,历史不是死的,它像活水,流淌在……在每个人心里。"
周明远轻轻哼了一声,踩下油门,车轮碾过一段生锈的铁轨。"你看那关城,"他指着远处黑沉沉的轮廓,"它的砖石会风化,墙皮会剥落,但"——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一个秘密——"那些守城的士兵、贩运丝绸的商队、写信的戍卒……他们的故事呢?它们不会消失。"
车驶入隧道,周明远忽然又开口:"你知道吗?我二十年前也曾经过这里。"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雨晴惊讶地转头:"真的?那时候关城是什么样子?"
"更旧,"周明远笑了笑,"但更安静。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多游客,没有人提醒你'不要触摸'。我们走过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城墙在呼吸——"
雨晴忽然安静下来。她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嘉峪关——那灰黑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渐渐沉入梦境。
"我记得,"她低声说,"我真的记得。"
车子驶入夜色。隧道外,戈壁的风裹挟着细沙,拍打着车窗。
后视镜里,嘉峪关的影子终于被黑暗吞没。但在雨晴的心里,它没有消失。
它就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重逢——不是作为一座冰冷的建筑,而是作为一条路、一个梦、一段记忆,永远地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