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响的刹那,顾西州踉跄跌坐在满地狼藉中,心口传来的剧痛如毒蛇啃噬。被朱砂蝶缠绕的肌肤泛起诡异的黑斑,那些曾被叶红渔压制的业障正疯狂反噬。他颤抖着摸向腰间玉佩,那是成亲时叶红渔亲手所赠,此刻竟化作锋利碎片,深深扎进掌心。殷红的血珠滴落在"休书"残片上,晕开的墨迹宛如泣血的诅咒。
"来人!"他嘶吼着拍向地面,喉间涌上腥甜。铜质镇纸在剧烈震动中滚落,砸中案头的青瓷香炉,香灰扬起的烟雾里,浮现出叶红渔离去前最后一眼的冷冽。管家举着油纸伞冲进书房,却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僵在原地——只见顾大人双目赤红,额间浮现出与叶红渔相似的符文,只是颜色漆黑如墨,透着不祥的气息。符文每跳动一次,他的右颊就浮现出一道狰狞的血痕,宛如被无形的判官笔反复刻写。
与此同时,叶红渔怀中的阿宁突然指着虚空惊呼:"母亲!爹爹身上有好多黑影!"女童稚嫩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叶红渔低头望去,通过生死簿的感应,她看见顾西州的命数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那些被她用百年修为镇压的杀孽、阴谋、贪欲,如同冲破牢笼的恶鬼,将他的魂魄拖入深渊。更骇人的是,他的命宫处竟缠绕着一缕熟悉的气息——是柳姨娘房中的熏香,那香料里掺着能引动心魔的曼陀罗花粉。
"莫要看。"叶红渔捂住女儿的眼睛,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镇魂符。破旧的窗棂被狂风撞得哐当作响,月光透过漏雨的屋檐洒在她褪色的嫁衣上。传送阵将母女二人送至城郊破庙,她望着结满蛛网的神像和墙角蜷缩的野狗,突然想起初到顾家时,也是这般狼狈。那时她为报救命之恩,甘愿褪去判官华服,换上繁琐的妇人衣裳,却不知从救下她的那一刻起,顾西州就派人暗中调查她身上的诡异力量。
阿宁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母亲,你手流血了。"叶红渔这才发现,方才书写休书时,判官笔划破的伤口正在渗血。鲜血滴落在地,竟开出一朵血色曼珠沙华,花瓣上流转着她与顾西州的过往画面——新婚夜他为她画眉时藏在眼底的算计,孩子周岁时他拂袖而去前与柳姨娘交换的眼神,还有无数个独守空闺的漫漫长夜中,他在密室与敌国密使的书信往来。
"原来天道早有预示。"叶红渔苦笑,伸手触碰曼珠沙华。花瓣突然化作灰烬,随风飘向京城方向。她掌心的判官笔突然发出清鸣,断裂处重新凝聚出尖锐的笔尖,笔杆上浮现出古老的审判咒文。此刻的顾家大宅内,柳姨娘突然疯癫般撕扯自己的华服,尖叫着"有鬼",她镜中的倒影竟长出了叶红渔的面容;库房里金银无故融化,账目上的字迹扭曲成诅咒的符文;就连顾西州最宠爱的猎犬,也口吐人言,道出他多年来用活人炼制续命丹药的秘事。
而在破庙中,叶红渔取出残破的生死簿。月光穿透云层,照亮簿页上模糊的字迹。当她的指尖拂过顾西州的名字,泛黄的纸页突然剧烈燃烧,灰烬中浮现出"业火焚身,永世不得轮回"的判词。她望着女儿熟睡的脸庞,眼中闪过坚定:"阿宁,母亲会护你一世周全。这天下,再无人能欺你半分。"
夜色渐深,京城上空乌云密布。顾西州在书房中痛苦翻滚,恍惚间看见叶红渔手持判官笔,周身萦绕着万丈业火。她身后的生死簿展开,将他的名字从"贵人"一列狠狠勾去,写入"厉鬼"名册。而在他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听到的,是柳姨娘尖利的惨叫——她的心脏位置,不知何时插着一枚染血的银簪,正是叶红渔当日被他扯断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