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吧?清容,”阿瑟的声音适时地放软,带着一种仿佛发自肺腑的关切“我也是……于心不忍啊,不能因为罗伯特是我的表哥,就昧着良心欺骗你。”
他微微叹息,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惋惜,“我这表哥呀,自小就是个冷漠凉薄的人,遇事永远高高挂起,袖手旁观,没有半点同理心。”
“瞧,他眼睁睁看着那位可怜的小姐被打得这么惨,不也一声不吭,冷眼旁观么?”
他站在清容身后,弯下腰,姿态亲昵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线条优美的下颌轻轻搭在清容单薄肩头,炙热的吐息如同猩红蛇信,幽幽地缠绕上少女纤细脆弱的脖颈。
“他这位未婚妻,更是吓人得紧。拿马鞭抽人,对她来说不过是最轻巧的开胃小菜,你说……”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唇瓣贴在她冰凉的耳垂,“要是让她发现了你的存在,罗伯特会怎么选择呢?他会为了你去和位高权重的诺福克议员阁下,撕破脸皮、正面抗衡吗?”
随后,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在清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细细数落着卡文迪许家族的“劣迹斑斑”,尤其是他表哥罗伯特。
“从小就是个蔫坏的胚子,心机深沉得可怕,表面装得绅士有礼,骨子里最是凉薄自私,翻脸无情……”
“我也是真心可怜你,清容小姐。”阿瑟的声音里充满了伪装的同情,“你这么柔弱无辜,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温室玫瑰,被牵扯进罗伯特的麻烦事里,能有什么好结果?表哥他啊,本质上就是个冷血动物,你说,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实意?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是对你还有几分兴趣,装得好罢了。”
清容纤细的身体在阿瑟的气息笼罩下微微颤抖着,她细听着他那一大段充满强烈主观恶意、刻意引导的评价,目光却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远处罗伯特挺拔背影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
老实说,阿瑟这些带着明显挑拨离间意味的话语,并未在她心底掀起多么汹涌的波澜,它们更像是一颗投入浅水洼的小石子,只激起了几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底,消失无踪。
若说罗伯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么眼前这位,特意带她前来,精心为她上演这场“杀鸡儆猴”大戏的阿瑟,难道就是什么好人?
不过是半斤对八两,乌鸦笑猪黑罢了。
他们俩相同的血脉里,流淌着的,大抵都是相似的恶劣因子。
“表哥惹下的风流债,招来的煞星,却要连累无辜的清容你在这里担惊受怕……”阿瑟的声音适时地染上了一丝带着诱哄的关切。
他两侧修长有力的手臂,极其自然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环住了清容单薄如纸的肩膀,以一种宣告占有般的姿态,将人半揽进自己宽阔的怀里,喉间随之溢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闷笑。
“卡文迪许家最近会很乱,表哥身边更是风暴眼,危险至极。玛格丽特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她手里的鞭子可不长眼睛,你这细皮嫩肉的……”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示,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很容易受伤,甚至……消失。”
“跟我走吧,清容,到我那里暂避一段时间,别的不说,至少......安全可以保证。”
他的怀抱炙热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暂时隔绝危险的庇护感。
她几乎是出于一种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带着一丝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脆弱依赖,在阿瑟的臂弯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细弱蚊蝇的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她苍白的唇瓣间逸出:“……好。”
就在清容点头的瞬间,阿瑟幽绿的眼中闪过一丝小人得逞的愉悦光芒,快得无人捕捉。
他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掠夺意味的笑意。
下一秒,他环在清容肩背和腰间的手臂猛地爆发出强悍的力量,将清容那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单手稳稳地抱离了地面,动作强势而流畅。
“啊!”清容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慌的轻呼,身体骤然腾空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阿瑟的脖颈。
鹅黄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朵被骤然采摘的娇花。
“汪!呜……”nula被突然绷紧的牵引绳猛地一扯,焦急地围着阿瑟的脚边打转吠叫。
阿瑟垂下冰冷的视线,盯着这只碍事的蠢狗,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微微屈膝,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粗暴,一把拎起nula的后脖颈软皮。
一手抱着人,一手拎着狗。
此刻的阿瑟,如同一个凯旋的战士,抱着他最珍贵、最耀眼的战利品,又像一个从婚礼上成功劫走了新娘的得胜土匪。
姿态嚣张,步伐沉稳而坚定,堂而皇之地穿过那片因玛格丽特挥鞭而陷入诡异死寂的人群。
他毫不避讳,甚至带着刻意的炫耀,径首走向了风暴的最中心——罗伯特和玛格丽特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罗伯特的目光在触及阿瑟怀中那抹鹅黄色身影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清容脸上未褪的苍白和惊惧,看到了她紧紧搂着阿瑟脖颈的手,看到了她眼中对阿瑟流露出的那一丝脆弱的依赖……
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所有理智焚烧殆尽的狂暴怒意,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轰然冲顶,额角的青筋瞬间狰狞暴起。
“阿瑟!”罗伯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你在做什么?”
阿瑟眼角眉梢都带着肆意,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随后,他抱着清容,在距离罗伯特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刻意停了下来。
微微侧首,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他对着怀中的人儿,露出了一个温柔得足以溺毙世间万物的笑容,“别怕,小乖,我们这就回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带着回音般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人的耳中,尤其是罗伯特的耳中。
这句“回家”,如同烙印,充满宣告主权的意味,将罗伯特彻底排除在外。
在罗伯特如刀子般的目光下,阿瑟懒洋洋地抬起那幽绿的眼眸,迎上罗伯特那双蓝得近乎发黑的瞳孔。
脸上那副温柔无害的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属于胜利者的的嘲弄。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神在空中与罗伯特激烈交锋,无声厮杀,清晰地传递着无声的宣言:
看,你珍视的小鸟,现在栖息在我的掌心了。
哥哥,你招惹的麻烦,自己慢慢收拾吧,我不奉陪了。
“喏,”阿瑟将手中拎着的还在挣扎呜咽的nula,像丢一件碍事的垃圾般,随意地往罗伯特脚边的方向一抛。
“表哥,你的狗,自己看好了,别让它再到处乱窜……不然,说不定哪天,”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怀中的人儿,再落回罗伯特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就真的丢了呢。”
然后,在罗伯特几欲杀人的眼神及玛格丽特惊疑不定的打量中,抱着将整个小脸深深埋在他胸前的清容,一步一步,如同踏着胜利的鼓点,步伐沉稳而嚣张,慢慢走出了这混乱的宴会厅。
他身后,罗伯特死死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了血腥味。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突而起。
他猛地抬手,狠狠扯了扯脖颈上束缚的领结,昂贵的丝绸领结被他暴戾的力道瞬间扯得变形歪斜,仿佛想要借此勒住自己濒临失控的理智,困住那几乎要破笼而出毁灭一切的狂怒野兽。
那双盯着他们消失方向的蓝眸深处,只剩下冰冷得足以冻结一切的黑暗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