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的落地窗外,银杏叶簌簌飘落。沈知遥盯着诊疗记录上苏砚最新的测评数据,笔尖在“自残倾向归零”的栏目前悬停许久。自那场惊心动魄的雨夜后,苏砚在药物与心理疏导的双重作用下,逐渐从癫狂的深渊中挣脱,但她总觉得,他眼底仍藏着一抹难以驱散的阴翳。
“沈医生,有位自称是苏砚父亲旧识的人求见。”助理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沈知遥握笔的手骤然收紧,七年前的火灾画面又在脑海中翻涌。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监控屏幕整理了下白大褂,“让他进来。”
推门而入的男人西装革履,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却如毒蛇般阴鸷。“沈医生好雅兴,和仇人之子办什么康复中心。”他将牛皮纸袋甩在桌上,“这里面是苏砚当年销毁的纵火证据原件——他偷偷录下的和父亲的争吵录音,还有转账记录。”
沈知遥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纸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男人凑近,呼出的气息带着烟草的腐臭:“只要你将这些交给检方,苏砚也得陪葬。或者......”他压低声音,“你把康复中心的地皮转让给我,我保证这些永远不会见天日。”
正在这时,诊室门被猛地推开。苏砚苍白着脸立在门口,额角还沾着冷汗,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别碰她!”他冲上前将沈知遥护在身后,脖颈处的青筋突突跳动,那是旧病即将发作的征兆。
男人冷哼一声:“苏砚,你以为装了几个月正常人就能摆脱罪人的身份?当年要不是你父亲心软,留着沈氏那个绊脚石......”他的话戛然而止——苏砚突然抄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染红了他颤抖的手指。
“够了!”沈知遥夺过镇纸,按住苏砚流血的伤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耸耸肩:“我不过是来提醒沈医生,有些人就算暂时治愈,骨子里的疯病也改不了。”他踢了踢地上的纸袋,“考虑好了打这个电话。”
脚步声远去后,苏砚突然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揪住头发:“对不起......我听到他威胁你,脑子就一片空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果然还是那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沈知遥蹲下身,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冰凉的脸:“看着我。”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不是疯子,你只是被愧疚困住太久。”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结痂的伤口,“还记得我们创办康复中心的初衷吗?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即使身陷黑暗,也能找到重生的光。”
苏砚突然将脸埋进她颈窝,滚烫的泪水浸透她的衣襟:“知遥,我好害怕。我怕那些录音一旦公开,你会再次恨我......”
“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沈知遥环住他颤抖的脊背,“你父亲的罪孽不该由你背负,就像我不能永远活在仇恨里。”她摸到他后颈处的旧疤,那是为救她留下的印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治愈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吗?”
深夜的办公室,沈知遥打开牛皮纸袋。录音笔里,年轻的苏砚带着哭腔质问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做?沈叔叔一家是我们的朋友!”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和一个苍老而阴鸷的声音:“蠢货,只有毁掉沈氏,我们才能独霸市场......”
她按下暂停键,目光落在苏砚蜷缩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那些曾经癫狂的棱角,如今己被岁月磨得温润。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沈医生,今天有个烧伤患者说,是康复中心的向日葵墙绘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沈知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将录音笔放进碎纸机。当最后一片纸屑飘落时,她走到窗边。远处的街道上,康复中心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晨光初现时,苏砚在诊疗室发现了桌上的纸条:“我去警局了,有些事需要当面说清楚。”他攥着纸条冲下楼,却在大厅看见沈知遥正将一摞文件交给警察。
“这些是关于有人威胁康复中心的证据。”她转身对他微笑,眼底盛满温柔,“至于那份录音......”她举起碎纸机里的纸屑,“该结束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苏砚喉间发紧,突然想起康复中心的宣言墙——那里贴满了患者们写下的心愿,而最显眼的位置,是他和沈知遥共同署名的一句话:“我们曾在黑暗中彼此救赎,如今要成为照亮他人的光。”
三个月后的开业典礼上,剪彩的红绸飘落。沈知遥和苏砚并肩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掌声与祝福。人群中,那个曾试图威胁他们的男人被警察带走,他挣扎着喊出的污言秽语,很快被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淹没。
暮色渐浓时,苏砚牵着沈知遥走进花园。新栽种的向日葵在风中摇曳,花瓣上还凝着白天的雨水。“你看。”他指着花丛中振翅的蝴蝶,“它们破茧的时候一定很疼,但只有经历过,才能拥抱阳光。”
沈知遥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所以我们也要带着这份勇气,帮助更多人破茧重生。”她转头看向康复中心明亮的灯火,那里传来患者们欢快的笑声,“这才是我们对过去最好的告别。”
夜风拂过,带来泥土与花香的气息。两个曾被命运灼伤的灵魂,终于在治愈他人的过程中,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而那座承载着爱与希望的康复中心,正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无数在黑暗中迷失的人,走向重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