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堡的惨败和雷纳德男爵的被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奥里昂领乃至更广袤的西南地区激起了滔天巨浪。
恐惧、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期盼,在底层民众和上层贵族间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发酵着。
山谷据点内,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热火朝天。胜利带来的不仅是物资,更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信心和凝聚力。
李青的威望如日中天,但在这股热潮之下,一些细微的、带着敬畏与困惑的涟漪,也开始在私下里悄然扩散。
工坊区,水力锤“咚!咚!”的声响如同据点的心跳。
贝索在几名学徒的协助下,正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在李青的严格监督下,锻打着一根新的枪管毛坯。
每一次锤击都让他神经紧绷,上一次炸膛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
库克带着巡逻队归来,将几捆新砍伐的硬木堆放在角落。
他抹了把汗,看着正在亲自校准燧发枪机主簧的李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周围几个核心成员也下意识地放慢了手中的活计。
“大人……”库克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一种混杂着崇拜和强烈好奇的光芒,“弟兄们……私底下都在议论……”
李青头也没抬,手指稳定地调整着簧片的弧度:“议论什么?”
“议论您……”库克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那天在隘口……您冲进人堆里……那些刀剑砍在您身上,火星子首冒,连个印子都没有!还有,您一拳……就把一个穿着铁甲、骑着马的家伙连人带马砸飞了……那力道……根本就不是人能使出来的!”
贝索也忍不住停下锤子,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同样的困惑和后怕:“是啊大人!还有那枪管!您用手……就那么‘捏’……就捏出来了!那得多大的劲?多烫啊!您的手……”他下意识地看向李青那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此刻却稳定得可怕的手。
格鲁夫在一旁点头,眼神锐利:“还有速度!您冲出去那一下,我眼睛都没跟上!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水力锤单调的“咚、咚”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青身上,等待着一个解释。
莉莉丝在不远处整理草药,也停下了动作,碧绿的眼眸复杂地望过来。
林瑶则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岩石上,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李青,又看了看其他人。
李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过库克、贝索、格鲁夫等人充满求知欲和一丝恐惧的脸。
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机械飞升的机体和超凡力量在战场上无法完全隐藏,尤其是在那种近距离的搏杀中。
与其让猜疑发酵成恐惧或神话,不如给出一个可控的、能增强凝聚力的解释。
“你们觉得,我是什么?”李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工坊的噪音。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回答。
“我不是魔鬼。”李青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神圣的庄重感,“我是被选中的人。”
他抬起手,指向遥远的、据点上方的天空,又缓缓指向脚下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一种超越凡俗的力量,或许是命运,或许是某个你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注视到了这片土地的苦难和不公。它选择了我,赋予了我超越凡人的躯体和知识,让我来到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让“被选中”这个概念在众人心中沉淀。
“这身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为了让我能带领你们,砸碎枷锁!”
“这知识,点石成金,化土为雷,是为了让我能教导你们,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
“我的使命,就是带领所有被压迫者,建立一个没有贵族、没有饥饿、人人靠劳动获得尊严的新世界!劳动会,就是我们改变命运的工具!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伟大使命的一部分!”
李青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这力量是馈赠,也是责任。它来自何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使用它!是用来欺压弱小,成为新的贵族?还是用来砸碎旧世界,建立新家园?”
“当然是建立新家园!”库克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低吼,李青的解释完美契合了他心中的英雄形象和信仰!
“对!大人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贝索也立刻被点燃了热情,之前的恐惧被一种狂热的归属感取代。
“砸碎旧世界!”格鲁夫握紧了拳头。
李青满意地看着众人眼中重新燃起的、甚至比之前更炽热的火焰。神秘主义结合现实目标,是最有效的凝聚剂。
他成功地将自己非人的力量,包装成了“天命所归”的象征,强化了劳动会事业的正当性和神圣性。这比任何关于“机械飞升”的复杂解释都有效得多。
“记住今天的谈话。”李青沉声道,“这力量,只为解放而生。现在,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贝索,枪管毛坯冷却后,按我画的线继续锻打,角度不能错一丝!库克,组织人手,下午开诉苦大会!”
“诉苦大会?”库克一愣。
“对象是那些俘虏。”李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时候,把‘统战价值’真正转化为我们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