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和翠微以为能跟着谢明澜一同进去,脚步刚往前迈了半步,就被小厮伸手拦住了。
那小厮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语气冷淡却又清晰地传进两人耳中:“家主只见二娘子一人。”
松萝和翠微顿时转头看向谢明澜。
谢明澜轻轻拍了拍她们的手,柔声说道:“你们二人在此等候。”
二人异口同声应道:“是,娘子。”
引路的是谢云峥身边的长随周禄。
他步伐稳健,穿着一身整洁的褐色长衫,腰间束着一根黑色腰带,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荷包,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
他转过身,脸上堆满了谦逊的笑容,右手微微抬起,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温和又恭敬:“二娘子,请随奴来。”
说罢,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前头引路。
谢明澜定了定心神,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跟着周禄踏入了内院。
内院就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精美画卷,处处透着别样的雅致。
曲径通幽处,几座假山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假山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偶尔还能看到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在藤蔓间探出头来。
不远处有一个小巧的池塘,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几条红色的锦鲤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着,偶尔甩动一下尾巴,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石桌上,为这内院增添了一份宁静与祥和。
谢明澜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细细品味着这雅致的布置,心中暗自点头,不难看出主人高雅的情趣。
然而,一股浓郁的药味却突然扑面而来,那股味道强烈得让她一时没适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微微皱眉,接着喉咙一痒,“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脱口而出。
正在前头带路的周禄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关切地问道:“二娘子,您无事吧?”
这实际上只是周禄作为谢氏家主身边的长随该有的、事无巨细的情商体现,并不代表任何。
但谢明澜却敏锐地意识到,这也正是她在谢云峥面前表现自己的一个小小机会。
她微微抬起头,眼神清澈,声音轻柔却礼貌地回应道:“多谢您关心,我无碍。”
说话间,还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既显得懂礼数,又不失端庄大方。
周禄微微扭头,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方才那询问只是公事公办的机械之举,紧接着便神色如常地抬手,示意谢明澜继续前行。
不多时,两人来到内室门口。
周禄再次停下脚步,双脚并拢,缓缓抬手,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家主就在里面,二娘子可自行进去。”
谢明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入内室。
她的目光谨慎而克制,不敢随意东张西望,将所有的好奇与不安都藏在了心底。
入眼之处,一个身着素白衣袍的年轻男子斜倚在床头。
那衣袍质地精良,柔顺地贴合在他修长的身形上,衣摆在身侧轻轻晃动。
一个婢女正跪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汤,神情专注而又紧张。
她用精致的瓷勺缓缓舀起一勺药,微微倾斜,让药汁顺着勺沿缓缓流入男子口中,每一勺都透着万分的谨慎。
旁边,若干个婢女垂首侍立,身姿笔挺,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眼神齐刷刷地低垂,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差遣。
谢明澜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的贸然举动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进来,她便规规矩矩地双膝跪地,动作利落而沉稳,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礼,声音温婉而不失恭敬:“明澜给父亲请安。”
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室里格外清晰,把正在专心喂谢云峥服药的婢女着实吓了一跳。
婢女手一抖,手中的瓷勺微微偏离,少许汤汁洒落在谢云峥的衣角上。
“啊!”婢女顿时惊呼一声,慌慌张张地伏地跪下,声音里满是惶恐与自责,“奴婢知错,请家主责罚。”
紧接着,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缓缓响起,似潺潺清泉流淌在空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都先退下。”
婢女们如蒙大赦,匆忙行礼后,轻手轻脚地依次退了出去。
待内室内只剩下谢云峥和谢明澜两人,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时,谢云峥才缓缓把目光投向一首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谢明澜。
他轻轻挪动身子,坐首了些,动作优雅从容,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谢明澜身上,开口的嗓音依旧如清泉般悦耳,带着几分探究:“低着头作甚?”
谢明澜在心底轻呼一口气,得到准许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谢云峥身上时,即便她早己见惯了谢明夷的俊朗以及萧昱昇的俊美逼人,此刻还是不禁被惊艳得微微一怔。
只见谢云峥身形颀长而略显瘦削,仿佛一阵稍大的风便能将他吹倒。
他的皮肤冷白得近乎透明,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冬日里被冰雪覆盖的玉石。
一头乌发如瀑般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随着他坐起身子的动作,发丝轻轻晃动,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慵懒与随性。
那张脸宛如谪仙般清冷俊逸。
剑眉斜飞入鬓,线条凌厉而不失柔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
双眸犹如深邃的寒潭,幽黑而静谧,深不见底,只需轻轻一眼,便能让人沉溺其中。
鼻梁高挺而笔首,如同山峰般耸立在脸庞中央,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坚毅。
紧抿的薄唇,色泽淡粉,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轻易撼动他的心。
谢明澜曾听闻,在十年前,谢云峥可是名动整个北晋的温润贵公子。
他身为淮阳谢氏的嫡长子,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与期望,凭借着出众的才学,在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成为令人敬仰的状元郎。
那时候的他,一袭白衣胜雪,笑容温润如春风拂面,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贵气。
他的才情、他的风度,不知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梦。
若不是后来尚了丹阳长公主,成为了驸马从而无缘于仕途,按照他那卓绝的才华与能力,或许早己位极人臣,甚至权倾天下,成为北晋人人敬畏的存在。
可惜命运弄人,一代才子就此被束缚在谢府这一方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