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日里没去上族学？”
谢云峥微微眯起双眸，目光中透着探究，一字一顿地问道。
谢明澜按照上一世在这个年纪的学习进度，脆生生地回答：
“族学里的夫子甚是无趣，澜儿上了两年族学，就怎么都不想去了。
那些夫子教的净是些老掉牙的字文，我早就识得啦！
卢姨娘心疼我，就长期帮我向夫子告假。”
说着，她还超绝不经意般地挺了挺胸膛，一脸得意。
谢明澜心里也犯嘀咕，这一世的谢云峥，怎么突然问起她有没有上族学？
在她印象里，上一世的此时，没过几个月，谢云峥就给她找了个女夫子。
那女夫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宫廷礼仪更是没得说，谢云峥是一门心思地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在谢云峥眼中，她是否上过族学，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在她未来既定的命运里，她只需按部就班地成为太子妃，从而光耀谢氏门楣，而不是成为一个满腹经纶的女夫子。
难道他是看不惯自己不守族规？
这个念头刚在谢明澜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谢云峥的话就如同一记重锤，精准地印证了她的猜测。
“上族学乃族规。”谢云峥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分量，不紧不慢地从他口中吐出。
谢明澜要是还不明白谢云峥的意思，那可真是傻到家了。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瞬间闪过一丝灵动，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委屈神情，语气软软地说道：“澜儿知道了，自明日开始，我会乖乖去上族学的。”
语气里刻意夹杂着一丝委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命令。
她心里清楚，这就好比是一场服从性测试。
谢云峥此举，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在谢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哪怕她在族学里学不到什么新东西，但遵守族规，按时去上族学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违背的。
谢云峥看到谢明澜这般上道，心中应该颇为满意，谢明澜暗想。
只听他唤了一声：“周禄。”
“奴在。”周禄连忙应声，脚步匆匆地走上前来，垂首静立，等待着家主的吩咐。
谢云峥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叫丝桐和焦尾过来。”
周禄领命后，迅速退下。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两个身姿高挑的婢女回来了。这两名婢女一进屋，谢明澜的目光便落在了她们身上。
仔细一打量，谢明澜心里暗暗估摸着，这两人估计比如今的自己年长约莫十岁的模样。
她们身姿婀娜，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高雅。
只听谢云峥缓缓说道：“你们二人今后去雁归居伺候。”
丝桐和焦尾反应极快，两人双手迅速交握在身前，动作整齐划一，紧接着屈膝行礼，声音齐整而清脆：“是。奴婢们见过二娘子。”
站在一旁的周禄，听到谢云峥的吩咐，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云峥，心中暗暗惊讶。
丝桐和焦尾可不是一般的婢女，没想到家主竟大手一挥，首接把她们赐给了二娘子。
谢明澜笑得像朵盛放的牡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她刻意压着嗓子，让声音甜得发腻："谢谢爹爹！爹爹您真好！"
每一句话都像是裹了蜜糖，甜得几乎能溢出蜜来。
谢云峥微微挑了挑眉，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显然早己看穿这小丫头的心思——这套童真的小把戏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但他也不恼。
谢明澜当然知道这些甜言蜜语对谢云峥不起作用。
她不过是故意把自己装得娇憨些，既显得自己有点小机灵，但又不过分聪明。
过于聪明的人往往难以掌控。
"行了，无事便回去吧。"谢云峥抬手示意她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谢明澜却不甘心这么轻易就被打发，她眨巴着大眼睛，故作天真地扯了扯谢云峥的衣袖："父亲，您明日会参与中秋家宴吗？母亲和阿兄会回来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云峥，像只讨食的小狐狸。
谢云峥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静："且说吧。你兄长初入军营，应是回不来。"
说完便转身欲走，对有关盛长缨的事闭口不谈。
谢明澜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谢云峥与盛长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为何盛长缨会在生下她后不久就毅然决然地搬回了长公主府？
那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院落，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忆。
她总觉得，父亲与长公主母亲之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吧，那澜儿就先回去了。”谢明澜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乖巧地站在谢云峥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敬意，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礼毕，谢明澜便带着丝桐和焦尾两人，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紫竹轩。
她的身影在回廊中渐渐远去，留下的是一抹灵动而又俏皮的剪影。
待谢明澜等人走后，周禄才又走进来。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帮谢云峥把沾上药渍的外衣脱掉，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散发着淡淡檀香的衣衫，一边忍不住开口道：
“二娘子今日怎的像变了个人似的，竟主动找您卖乖来了。”
最可怕的是，二娘子看似没有主动开口，首接求家主帮助她在谢家立足，可最后却从家主这儿收获了两名婢女。
谢云峥轻轻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玩味，仿佛在看着一只刚刚学会耍小聪明的小狐狸。
“卖乖？说她是小狐狸也不为过。”谢云峥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调侃，
“小小年纪，便己有如此头脑，着实令人有些意外。在这谢家之中，想要立足本就不易，她倒是有几分手段。”
说到这里，谢云峥微微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深邃。
他能看出来这个看似乖巧的小女儿，其实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只是，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考核。
在复杂的斗争之中，他需要的是一个既聪慧机智，又忠诚可靠的帮手。
谢明澜，未来究竟会成长为他所期望的模样，还是成为一个难缠的对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谢云峥心中暗暗思忖，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