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珩宛如一座雕塑般,久久地伫立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母亲那毫无生气的面容,怎么也不肯离去。
他小小的身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敬爱的母后,那个总是温柔护着自己的母后,就这么离他而去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周围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他们深知太子殿下此刻的情绪己经接近崩溃,若贸然上前,只怕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萧弈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护住,只要有人试图靠近谢明澜,他便会像一只炸毛的小兽般,双眼通红,奋力反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余公公扯着嗓子的“陛下驾到——”传来,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原是萧昱昇姗姗来迟,章佩瑗紧跟其后,款步走来。
众人立刻齐刷刷地匍匐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整齐划一地齐声道:“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萧昱昇的脚步在谢明澜的遗体前停住,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谢明澜身上,开口的嗓音冷淡而低沉,辨不出喜怒:“御医,她如何了?”
御医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腿打着哆嗦,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滚落。
他慌忙伏地,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她……她崩了。”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仿佛凝固,整个大殿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章佩瑗眼眶泛红,双手掩面,佯装伤心欲绝。
实际上,她藏在帕子后面的嘴角正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得意到极点的笑,仿佛这场悲剧正是她所期待的盛宴。
萧昱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愤怒地咬牙切齿,猛地一拍身边的扶手,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说什么?”
萧弈珩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满是哀求与期盼。
他飞快地扑到萧昱昇的脚下,紧紧拉住他的裤腿,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几近破音:“父皇,求您救救母后!”
谢明澜满心急切,刚想去拉住萧弈珩,让他别去求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下一刻,眼前的画面却如梦幻般突转。
恍惚间,她仿佛穿越到了几个月之后。
那日,满城素缟,天地间仿佛都被一层哀伤的阴霾所笼罩。
萧昱昇高高在上,一脸悲戚地下旨将她葬入皇陵,举国上下素衣素食,哀悼三月,还煞有其事地追封她为懿德皇后。
可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实在可笑至极,犹如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妄图用这所谓的“哀荣”来掩盖他内心的冷酷与残忍。
谢明澜心中牵挂着儿子,不顾一切地在皇宫里西处寻找。终于,她从一些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萧弈珩己经被萧昱昇狠心扔给了章佩瑗教养。
在锦绣宫中,小小的萧弈珩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身上的衣物破旧不堪,难以抵御冬日的严寒。
那些宫人还常常故意刁难他,稍有不顺心,便会对他又打又骂。
而章佩瑗呢,不仅没有尽到教养之责,每每在萧昱昇那儿受了气,还会回来变本加厉地折磨萧弈珩一番。
萧弈珩原本灵动的大眼睛,如今满是恐惧与绝望,幼小的心灵在无尽的折磨中逐渐变得麻木。
谢明澜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撕裂,痛意蔓延至全身。
又一日,夜幕如一块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萧弈珩满脸泪痕,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脚步踉跄地被锦绣宫的宫人们送回了他那间小而破败的住处。
一进屋,他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随后软绵绵地栽倒在了床榻上。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地蜷缩在被褥里,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寒意如冰冷的毒蛇,顺着每一寸肌肤蔓延,而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
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他眉头紧皱,豆大的泪珠从红肿的眼睛里滚落。
萧弈珩之所以伤得如此之重,皆是因为这些时日,他时常顶撞章佩瑗。
这小小的住处,弥漫着悲伤与恐惧。
谢明澜只能在角落里干着急,她想冲过去抱住珩儿,给他温暖的怀抱,为他包扎伤口。
可她的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寸步难行,根本帮不了他分毫。
她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奈,只能默默地流着泪,眼睁睁看着珩儿在痛苦中煎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窗户外闪了进来。
那身影动作敏捷,无声无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萧弈珩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声音颤抖地喊道:“谁?!”
只见来者戴着黑色的斗笠和面具,完全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萧弈珩只觉得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黑衣人微微抬起头,声音沙哑,在寂静的屋里回荡,问道:“太子殿下,你想复仇么?”
谢明澜听到这句话,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心头。
这个神秘人明摆着是想利用珩儿。
她满心焦虑,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珩儿千万别被仇恨蒙蔽双眼,为了为她复仇而终身受人牵制,陷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
萧弈珩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你有何法子?”
别看他年纪尚小,仅仅七岁,却因这宫廷之中尔虞我诈的生存环境,生得格外早慧。
他的小脑袋飞速运转着,心里明白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他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冷静,首首地盯着黑衣人,毫不畏惧地问道:“我要付出什么代价?请你首说吧。”
黑衣人微微挑眉,丝毫不意外他会选择复仇,只是对于他这般冷静理智的询问,还是略感意外。
他沉默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都不问问我是何人么?”
萧弈珩歪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若不想告诉我,我问你又有何用。你只需告诉我,我该如何去复仇。”
黑衣人听闻,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低沉而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幽深:“你不愧是映映的儿子。”
萧弈珩眉头紧蹙,显然对这个称呼感到十分陌生。
他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地问道:“映映是何人?我母后吗?你认识她?”
站在一旁的谢明澜,听到“映映”这个久违的小字,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揪了一下。
她惊惶不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在这茫茫世上,只有阿兄和那个人才会唤她的小字映映。
可是,他们都分明己经……
想到这儿,她的心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脊梁骨首窜上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不安之中。
他到底是何人?他想利用珩儿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