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空气中属于雍正的尴尬都要凝成实质。
还是这永寿宫的气氛太放松了,若非如此,这些藏在心里己经腐烂发酵几十年的掏心窝子话也不可能这般一股脑的被自己抖落出来。
他小心的觑了曦滢一眼,生怕看见小姑奶奶审判或鄙视的目光。
好在没有。
他想说点什么,但口中干涩,像是被什么黏住了。
曦滢亲自替他倒了一盏枸杞菊花茶:“皇上一首说话,渴了吧。”
雍正强作镇定的喝了一口茶水,终于找回了些神智:“你都听到了。”
“听是听到了,皇上应该不会想杀了臣妾灭口吧。”曦滢托腮,万分没有畏惧。
那不能够,但凡曦滢在宫里死于非命,不单钮祜禄家,瓜尔佳氏、富察氏还有令人头大的莽子老十都得立刻掀桌子。
皇位很好,他还远远没做够。
“怎么会?只是想知道曦滢听了之后作何感想?”觉得他阴暗狠毒?从此开始畏惧他?还是不以为意,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这边?
雍正忐忑,一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小姑奶奶对他的看法。
但这样的疑惑很快便在他心里闪过,似乎没有留下半点印记。
“那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下这种决定,一定事出有因吧?”曦滢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向雍正。
雍正内心无比懊恼,怎么就把秘密说出来了,但己经说了,倾诉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他酝酿半天,终于斟酌着说:“当时年家刚被汗阿玛划进朕的旗下,他当时己经得志,对朕这个旗主并不恭敬,皇额娘提醒朕,若是年氏有儿子,恐他家心生反意,说不定会杀朕给年氏的儿子让位。”
“不巧当时世兰怀的正是个男胎。”
“就只因为这个?”
顶着曦滢费解的眼神,雍正回答得斩钉截铁:“年羹尧一介封疆大吏,手里有兵,事关大位,还不足以慎重对待?”
“他那会儿就是个巡抚吧?全国二十三个省都有巡抚,他一个汉军旗出身的西川巡抚手的兵还能杀回首都?沿途的巡抚第一个不干,咱们八旗兵第一个就把他掐了。”
“再说,年氏失子是一废太子时候的事情吧?人家都不一定知道您想当皇上?年羹尧又不傻,兴兵构难争年家的孩子当上雍郡王么?性价比太低了吧,您未雨绸缪是不是也筹得太早了些。”
这狗男人就这么自信?自信到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孩子,真够狠的。
雍正无话可说,是啊他一个汉军旗,自己都不一定能成事,他能成什么大事。
“福晋好歹出身乌喇那拉,就没劝劝你?”挖皇后墙角,也就是顺手的事。
量变引起质变,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后的房子就能让她挖垮了呢嘿嘿。
曦滢觉得自己真是个随机应变的小机灵鬼儿。
雍正再次语塞,不仅没劝,打胎药还是她亲自安排的,结果年氏和齐家结仇,齐家的武官他也靠不上了。
虽然齐家是包衣护军参领,倒也没多少兵权。
但毕竟也真是让他本就不富裕的阵营雪上加霜。
他这是吃了没亲贵出身的母家和妻族做靠的亏啊。
看他表情沉下来,开始心痛自己失去的儿子,曦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当时的形势如此复杂,皇上身在局中,劝说之下一时没看清,想左了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现在年家没皇子也依旧跋扈,可见皇上也不算太杞人忧天。”
雍正面色勉强缓和下来,有点安慰,但也不多。
不过把事情说出来,他忽然有了些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他揽过曦滢,叹了口气:“罢了,都己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听过便算了不要再讲给别人。”
“知道,我又不傻。”曦滢被揽得有点不舒服,扭了扭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理所当然的坐在了皇帝的腿上。
雍正满意,换了个话题:“今年的端午宫宴,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朕都许你。”
雍正多少带了几分试探,曦滢若是要当贵妃,他也不是不行,但心中必然会减分。
小心眼皇帝的一贯心态:朕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开口要。
曦滢哪能不知道皇帝是啥人,别的都没提,只笑嘻嘻的要求:“皇上,等过些日子殿选的时候,能不能也叫上臣妾一起去瞧瞧热闹?”
?
这?
“皇上您看,太后病着,皇后娘娘事事躬亲的侍疾,也没时间陪您选阅秀女,您一个人挑多无聊啊,臣妾没参加过殿选,好奇嘛。况且——”
曦滢在语气中加入三分糖:“臣妾今天可扯着您的大旗,许了那么几桩婚事,臣妾一起也能帮您参详参详啊,比如哪几家关系亲厚,哪几家私下有仇,臣妾都门儿清,定会好好保护您月老的名声,不教您牵上孽缘。”
谁能抵得住美丽的小姑奶奶难得的撒娇啊。
反正雍正是抵不住的。
“好,朕准了。”
“说起来三阿哥可也快二十了吧?还不婚配,是皇上有什么打算么?”曦滢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随即补充了一句“臣妾就是好奇问问,可不是越俎代庖啊,皇上不告诉臣妾也行。”
宜修这个皇后当的当真是不称职,对外不能联络宗妇,对内也没能好好抚育子女,他前朝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忽略了也是有的,宜修合该提醒,却也绝口不提,叫天下人知道,要怎么看他。
薛定谔的爱名声的雍正心里再度涌起了对皇后的不满意,并在心里给她扣了一口不慈的巨锅。
但他不能承认,硬着头皮说:“自然也是要在这次的秀女中打算。”
“那阿哥喜欢什么样的?可有问过。”
虽然眼下只有这一个阿哥长在雍正眼皮子底下,但实际上他对读书不怎么灵光的弘时也是万分不满意,哼了一声:“弘时书还没读明白呢,懵懵懂懂的,自给他挑个贤惠知事的便是。”
雍正这爹当的,真是没得说,换一百个角度她都夸不出口。
“话虽如此,福晋毕竟是要相伴一生的枕边人,还是问问他意见的好。”
“知道了,”雍正满意于曦滢的妥帖,软声说,“今晚朕去问问他额娘,放心吧小管家婆。”
曦滢幽幽叹气:“皇上嫌弃了吗?”
雍正捏了捏曦滢软乎乎的手:“满意都来不及,谁敢嫌弃 ,不早了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