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盯着车载屏幕上那行"小心你最信任的人",指节在方向盘上压出青白的弧度。
海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咸涩的潮气扑在她后颈,那道旧疤像被撒了把辣椒面,灼烧感顺着脊椎往上窜。
副驾驶座上的隋暖忽然倾身过来,发梢扫过她手背:"姐姐,你怎么了?"少女的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软糯,可隋冷却注意到她指腹正无意识地着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和自己后颈的疤几乎同个形状。
"没事。"她扯出个淡笑,指尖在保险盒密码锁上快速跳动。
银色U盘"咔嗒"落进丝绒衬里的瞬间,她余光瞥见隋暖睫毛颤了颤,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
"去老城区的陈叔诊所。"隋冷转动钥匙,引擎声在寂静的码头格外刺耳。
后视镜里,阿灰正蹲在后座,金瞳在暗处泛着幽光,尾巴尖一下下扫过隋暖的裙摆。
去诊所的三公里路,隋冷绕了西个红绿灯。
她突然右转进窄巷时,隋暖猛地抓住扶手:"姐,你绕路了?"
"前面修路。"她盯着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跟进来,又补了句,"陈叔的诊所藏得深,第一次来的人容易迷路。"
阿灰适时从车窗跳出去,黑影在墙根一闪就不见了。
十分钟后,当隋冷把车停在褪色的"陈氏中医"招牌下时,黑猫正蹲在诊所门檐上,尾巴尖冲她晃了晃——安全。
诊所里飘着艾草混着陈皮的味道,穿白大褂的老头从里屋出来,推了推眼镜:"小隋啊,上次带的野生鲈鱼还在冰箱冻着。"他的目光扫过隋暖,顿了顿又说,"这位是?"
"我妹妹。"隋冷随手翻着桌上的《黄帝内经》,指尖在"素问"那页顿住——母亲当年在这留过暗语,书脊第三道压痕的位置。
她弯腰假装捡笔,将微型监听器贴在木柜缝隙里,起身时正好看见隋暖站在窗边,手指轻轻碰了碰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低声道:"叶子黄了,该浇营养液了。"
营养液。
隋冷的呼吸一滞。
原主记忆里,实验室的培养舱墙壁上就贴着"每日8:00为实验体注射神经营养液"的便签。
她盯着隋暖的侧影,少女正歪头看墙上的针灸图,发顶的小卷毛和十二岁那年在游乐园走丢时一模一样——可那个被她找回来的妹妹,绝不会知道"营养液"在实验室里意味着什么。
"陈叔,我想看看您的药材库。"隋冷突然开口,"上次说的制首乌,我想带点回去给爷爷。"
老头立刻点头:"在后院,我带你们去。"他转身时,隋冷迅速锁上诊室的门。
"你是被派来监视我的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砸进水里。
隋暖的身体猛地一僵,转身时眼底的慌乱没来得及收住:"姐姐?"
"营养液。"隋冷逼近两步,"普通人家不会用这个词形容浇花。"她指着隋暖腕上的疤,"还有这个,和我后颈的,是同一批手术刀划的。"
少女的眼眶瞬间红了,指尖攥着衣角首发抖:"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在游乐园,你背着我跑过三条街,说'小暖别怕,姐姐在'。"她突然抓住隋冷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的时候,我就想起你说要做真正的姐妹,不是实验体编号S-01和L-09。"
隋冷的指尖触到妹妹胸口那道更淡的疤——和自己心脏位置完全对称。
记忆突然翻涌,原主模糊的碎片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举着针管说:"S-01的基因要和L-09配对,他们说这样能控制觉醒..."
"如果你真的想做隋暖。"她的声音哑了,抬手擦掉妹妹脸上的泪,"就帮我找出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这次,我们自己选路走。"
隋暖用力点头,发顶的小卷毛蹭着她下巴:"我听姐姐的。"
窗外突然传来阿灰的低吼,那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带着刺人的警告。
隋冷猛地抬头,看见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在晃——不是风,是有人贴着玻璃站在外面。
她扯过隋暖躲到门后,手按在腰间的防狼电击器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停住。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投下一道熟悉的影子——是今天在货轮上给她U盘的兜帽男人,可他此刻没戴兜帽,额角有道旧疤从眉骨斜到下颌,正是上周在海鲜市场救过受伤流浪狗的"热心大哥"。
"姐姐..."隋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他...他上周给过我糖。"
隋冷的手指在电击器开关上顿住。
后颈的疤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警觉,是某种更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线突然绷断,露出藏在最深处的线头。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阿灰的低吼变成短促的"喵",像是在说:走了。
隋冷透过猫眼往外看,巷子里只剩路灯在摇晃,照出墙根几片被踩碎的绿萝叶子。
她转身时,隋暖正盯着桌上的《黄帝内经》,书页被翻到"灵枢"篇,空白处有行铅笔字:"0点,码头仓库3号,带L-09"。
字迹是母亲的。
隋冷摸出手机看时间,23:47。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隋暖:"敢跟我去个地方吗?"
少女吸了吸鼻子,把头发随便扎成个马尾:"姐姐去哪,我去哪。"
阿灰"噌"地跳上隋暖肩头,尾巴尖扫过她耳尖。
隋冷弯腰捡起地上的微型监听器,刚要放进兜里,却发现显示屏上跳动着一串数字——和母亲实验室门禁密码一模一样的数字。
她突然想起货轮上那张被刮掉编号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眼睛和自己一模一样。
或许从一开始,她们就不是棋子,而是执棋人。
"走。"她拉开门,夜风吹起两人的衣角,"这次,该我们掀棋盘了。"
阿灰在前面引路,影子在墙上拉出细长的一道。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隋冷牵着隋暖的手,能感觉到那掌心的温度,和十二岁那年在游乐园时一模一样——温暖,真实,带着点汗湿的黏腻。
她们走过巷口时,墙后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首起腰。
月光照亮他腕间的六瓣蓝花刺绣,也照亮他嘴角的笑——不是之前的冷静,而是近乎狂热的期待。
"终于要开始了。"他低声说,转身融入黑暗。
而在更远处的码头,3号仓库的铁皮门底下,漏出一线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