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刮器于挡风玻璃上划出的水痕中，隋冷盯着手机屏幕熄灭前最后闪烁的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原主记忆中母亲将檀木盒塞进她手心时的温度突然涌上心头——那是她第一次触摸到母亲掌心的薄茧，后来却为了给吃软饭的男友买手表，亲手把檀木盒推进了典当行的玻璃柜。
“苏离。”她转身时，后座的少女正垂着眼睫看着自己的手腕，隋暖用医用棉球蘸着碘伏擦拭阿灰爪子心的血渍，小猫疼得耳朵耷拉下来，却只是闷声哼了两下。
林澈的指关节因紧握方向盘而泛白，副驾驶储物箱里的急救包敞开着，他左肩的纱布渗出淡淡的红色。
“其他实验体在哪里？”她的声音比车外的雨更沉重，尾音却带着极轻的颤抖，像压在火山口的薄冰。
苏离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从外套内侧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
纸角带着焦痕，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七个坐标，其中三个被划了叉，两个打了问号，剩下一个画着黑框：“三个死亡，两个失联，还有一个……”她的指尖按在黑框上，“被关在‘黑屋’，组织的秘密基地。”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母亲实验室旧址的坐标突然在记忆中清晰起来——原主十七岁生日那天，她跟着吃软饭的男友去了游乐场，母亲在电话里说“实验室的钥匙在檀木盒夹层里”，她当时敷衍地说“知道了”，转头就把檀木盒卖了。
“去黑屋。”她掏出兜里的那枚芯片，芯片表面还沾着刚才打斗时溅上的血，“先救这个人。”
林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微微转动方向盘，捷达车偏离了去实验室的路线。
雨幕中的路灯被拉成模糊的金线，照亮了苏离忽明忽暗的脸：“黑屋外围有热感监控，围墙里埋了震动传感器，巡逻队每二十分钟换一次班——”
“我有办法。”隋冷打断她，从钓鱼包底部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银色装置，“这是我改装的微型探测器，原本是用来探测水下鱼群活动的，现在能干扰半径五百米内的电子设备。”她扯了扯嘴角，“钓鱼人的工具箱里，总会有意外收获。”
阿灰忽然用脑袋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隋冷低下头，小猫的蓝眼睛亮得像镶嵌着星星，爪子上的血渍被隋暖擦干净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
她摸了摸阿灰的耳朵：“能帮我去外围转一圈吗？看看监控的死角在哪里。”
阿灰喵了一声，尾巴尖竖了起来，像一面小旗。
车在离黑屋三公里远的废弃加油站停下时，雨势小了一些。
隋冷把干扰器别在腰间，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件黑色冲锋衣穿上。
林澈抓住她的手腕，往她掌心塞了一把折叠刀：“伤口还没愈合，别硬来。”他的体温透过纱布传过来，带着消毒水的苦味。
“哥，我和阿灰去。”隋暖突然开口，手指绞着衣角，“我……我能帮你们看监控屏幕。”
苏离按住隋暖的肩膀：“你留在车上，我教你操作干扰器。”她的手依然冰凉，但比刚才稳了一些，“他们的系统有生物识别功能，需要实验体的虹膜才能完全屏蔽。”
隋冷没有说话，蹲下来摸了摸阿灰的背。
小猫顺着她的手蹭了蹭，转身朝黑屋的方向跑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雨雾中。
她能听到阿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左边的围墙上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后面有一个摄像头，但是角度太高，照不到墙根。”
“走。”她向林澈点了点头，两人猫着腰穿过野草地。
雨水渗进鞋子里，冻得脚趾生疼，远处黑屋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西层的灰色楼房，窗户都蒙着铁皮，只有一楼的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阿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巡逻队从东边过来了，有两个人，还带着警犬。”
隋冷拽着林澈躲进灌木丛。
警犬的吠叫声由远及近，她能听到它们的想法：“那边有一股生人的气味，但是……好像不危险？”是阿灰在帮忙混淆气味。
巡逻队的手电筒光照到他们藏身的地方时，她的心跳快得要冲破肋骨，首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边。”林澈指了指歪脖子树，树干上有一道浅浅的刻痕，“有人爬过。”
隋冷踩在他的手掌上，借力爬上了树杈。
围墙顶端的铁丝网在雨中泛着寒光，她掏出干扰器按了一下，铁丝网的电流声突然变弱了。
林澈跟着翻上围墙时，她己经顺着排水管滑到了一楼的窗户下面。
窗户是老式的铁栅栏，锁孔里塞满了锈。
隋冷用折叠刀挑开锁，金属摩擦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
阿灰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二楼有监控！往右！”她猛地拽着林澈往旁边扑去，子弹擦着她的发梢打进墙里，溅起的石屑砸在脸上生疼。
“里面有武装人员。”林澈扯下外套，裹住她的头，“你去救人，我引开他们。”
隋冷没有反驳，猫着腰朝楼里跑去。
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墙上贴着泛黄的实验流程表，“实验体编号S - 01”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踹开最里面的门时，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立着一个玻璃舱，里面躺着一个少年，手腕和脚腕都锁着铁链，皮肤白得透明，脖颈处有一道青紫色的针孔。
“醒醒。”她用折叠刀撬玻璃舱的门，金属断裂的声音震得手发麻，“我带你出去。”
舱门“咔”的一声开了，少年顺着她的手倒进她怀里。
他的呼吸轻得像一片羽毛，嘴唇动了动：“S - 06……我记得……他们在找你。”温热的血从他的后背渗出来，湿透了隋冷的冲锋衣。
“我带你出去。”隋冷重复着，声音哽咽。
她背着少年往楼下跑时，林澈正和三个武装人员扭打在一起，额头的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阿灰从窗外窜了进来，一口咬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那人惨叫着甩猫，阿灰的爪子在他的手背上抓出了五道血痕。
“走！”林澈踢飞对方的枪，拽着隋冷的胳膊往外冲。
雨还在下着，远处传来警笛声——是隋暖叫了支援。
苏离从车里跑出来，帮忙把少年抬进后座，隋暖举着医药箱手忙脚乱地止血。
少年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抓住隋冷的袖子：“他们说……S - 01是钥匙……”
“我不是钥匙。”隋冷摸了摸他的额头，“我是隋冷，隋氏集团的二小姐，隋暖的姐姐。”她抬头看向车外的雨幕，城市的灯火在雨中晕染成一片暖黄色，“我会把你们都救出来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欢迎加入游戏，隋小姐。你父亲正等着你。”
雨刮器又开始摆动，刮开一片模糊的水幕。
隋冷盯着短信，喉咙发紧。
原主记忆中那个总是在书房里看文件的男人突然清晰起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就连抱她的时候都带着雪松香水的味道，却从未问过她十七岁生日想要什么。
“开车。”她把手机塞进兜里，转头看向后座的少年，“去医院。”
林澈踩下油门，捷达车冲进了雨幕中。
阿灰蜷缩在隋暖的腿上，尾巴尖轻轻拍打着少年的手背。
苏离望着窗外倒退的路灯，嘴角慢慢上扬。
而隋冷望着车窗外不断扩散的水痕，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冷儿，你要为自己而活。”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自己而活的第一步，是把所有被夺走的东西都抢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