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背着钓鱼包从河边往家走时,夜己经深了。
钓竿在肩头压出一道浅痕,她却走得很慢——晚风里飘来的那声喵叫太轻了,像片被揉皱的纸,擦过她耳尖又要散掉。
她脚步顿住。
"谁?"她轻声问,声音混着夜色里的虫鸣。
又是一声,这次更清晰些,带着抽噎似的颤音。
隋冷顺着声源拐进一条废弃的小巷,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破纸箱,最上面那个突然动了动,露出团橘色的毛。
小橘猫缩成毛球,前爪上结着血痂,左眼肿得只剩条缝。
见她靠近,它浑身发抖着往后缩,却又挣扎着往前爬了半步,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鞋尖。
"疼......"猫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揉碎的玻璃渣,"他打我......用皮带抽......还关着别的猫......"
隋冷蹲下身,钓鱼包"咚"地落在地上。
她摸出兜里的猫条,撕开口时特意放轻动作:"别怕,我不碰你。"甜腥的香味飘开,小橘的鼻子动了动,终于凑过来舔了舔她指尖。
"我带你回家处理伤口,好不好?"她声音放得更软,像哄着受惊吓的孩子。
小橘的尾巴尖轻轻缠上她手腕,算是应了。
临时住所的台灯调成暖黄,隋冷跪在地毯上,用生理盐水给小橘清理伤口。
毛下的淤青泛着紫,后背上有道细长的伤痕,像是被金属划的。
小橘疼得抽气,却强撑着没躲,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呼噜声——这是猫表达信任的方式。
"姐姐......"小橘的声音比之前稳了些,"他戴眼镜,镜片很厚,像啤酒瓶底。
我是在超市门口被捡走的,他说要给我买罐头,结果......"它突然发抖,"关我的地方好臭,有尿骚味和血味,还有好多猫叫、狗叫,他们说疼,说想妈妈......"
隋冷的动作顿了顿。
她找出医药棉的手攥得发白,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她问,"比如汽油?
铁锈?"
"有......"小橘歪头想了想,"像爸爸修摩托车时的味道,还有墙皮掉下来的土味。"
隋冷打开电脑,调出城市地图。
城南旧工业区——那片十年前倒闭的机械厂,附近有摩托车修理铺,厂房墙皮脱落严重。
她手指在"兴发机械"的标记上重重一点,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发亮。
第二天下午,隋冷背着相机出现在旧工业区。
她穿了件宽松的连帽衫,胸前挂着"XX摄影协会"的工作牌——是找做记者的堂姐借的。
"拍工业风写真?"看门的老头嗑着瓜子瞥她,"这破地方有啥好拍的?"
"您不懂,现在流行怀旧风。"隋冷笑着递了根烟,老头接过去,注意力全在打火机上。
她趁机往厂房方向走,鞋底碾过碎砖的声音格外响。
空气里有股腐臭,像坏了的鱼混着氨水。
隋冷装作取景,镜头扫过厂房侧门——门缝里渗出暗黄的光,地面有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什么带毛的东西被拖进去过。
"二楼左数第三扇窗,半小时亮一次。"白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这只信鸽不知何时落在她肩头,翅膀尖沾着灰尘,"里面有股血腥味,还有金属碰撞声。"
隋冷的手指在快门键上按了按,假装拍照,实则把厂房结构、侧门位置全记在脑子里。
她转身时,瞥见墙角有块带血的碎布——是猫抓板的纤维。
当晚,隋冷敲开了"星芒动物救助站"的门。
志愿者李思瑶正给受伤的流浪狗喂药,见她进来,眼睛亮了:"你就是总在论坛发钓鱼视频的隋小姐?
上次你救的三花猫,现在能吃整根猫条了!"
"我需要你的帮忙。"隋冷没绕弯,把小橘的遭遇和旧工业区的线索说了,"我们需要证据,视频或者录音,能让警察立案的那种。"
李思瑶的手顿了顿,药勺"当"地掉进碗里。
她抬头时,眼里燃着团火:"我有微型摄像头,藏在玩具球里。
今晚十一点,厂房看门的老周爱去路口买炒粉,那时候防备最松。"
深夜的工业区起了雾,隋冷蹲在墙根,怀里揣着袋猫条。
看门犬"大黄"原本冲她狂吠,闻到香味后尾巴慢慢耷拉下来,凑过来舔她手心。
"去那边玩。"隋冷指了指堆着废铁的角落,把毛条撒过去。
大黄摇着尾巴跑开,她冲墙头上的李思瑶打了个手势。
李思瑶像只灵巧的猫,顺着落水管爬上去,把玩具球塞进厂房侧门的缝隙。
摄像头红灯闪烁的瞬间,里面传来"砰"的一声——是皮带抽在肉上的闷响,混着猫的惨叫。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听见张子航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叫啊,叫得越大声我越开心!
你们和她一样,都是贱骨头......"
"够了。"李思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哭腔,"拍够了,我们走。"
凌晨三点,隋冷坐在警局审讯室里,把优盘推给李振国。
监控画面里,张子航揪着一只布偶猫的脖子,皮带抽在它肚子上,血珠溅在墙上,像朵扭曲的花。
"立刻申请搜查令。"李振国的指节捏得发白,"小隋,你这次立大功了。"
两小时后,警笛撕破夜色。
隋冷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警察押着张子航出来。
那男人眼镜歪在脸上,还在嘶吼:"你们怎么找到的!
我明明......"
"猫告诉我的。"隋冷说。
她声音很轻,却像把刀扎进张子航的喉咙。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疯狂瞬间碎成恐惧——他想起那些被他虐待的猫,临死前都用仇恨的眼睛盯着他。
救助站的笼子里,小橘缩在最里面,却还是伸出爪子碰了碰隋冷的指尖。"他们说......疼。"它轻声说,"但现在不疼了。
谢谢你没放弃我。"
隋冷摸了摸它的耳朵,目光扫过笼子里其他正被检查的猫狗。
有只三花凑过来舔她手腕,有只柯基瘸着腿往她脚边蹭。
它们的眼睛里,曾经的绝望正慢慢被光填满。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她轻声说。
深夜的河边,隋冷又来钓鱼。
钓竿抛进水里时,远处传来一声犬吠。
那声音带着焦急,混着水声飘过来,像句没说完的话。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漆黑的对岸。
那里有团黑影在晃动,是只体型高大的狼犬,正对着她的方向拼命摇尾巴。
"它在说......"隋冷耳尖动了动,听清了那串急促的犬语,"救救我主人,他在......"
话音被浪声打断。
她眯起眼,钓线突然绷紧——这次咬钩的,不知是鱼,还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