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的登山靴碾过腐叶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仰头看向树冠层,那只金雕正收拢翅膀在三十米高空盘旋,喙部微张的频率与她腕间的信号接收器同步——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还有两公里。”她对着空气低语,指尖轻轻叩了叩耳后的骨传导耳机。
清晨的雾霭沾湿了发梢,后颈却沁出薄汗。
昨夜编号牌上刮擦出的银色粉末,经王倩检测是某种高频信号发射器,此刻正随着她的移动,在接收器上拉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金雕突然发出短促的唳鸣。
隋冷的脚步顿住,顺着它视线的方向望去——透过层层叠叠的芭蕉叶,一片灰蓝色的建筑群正从晨雾中浮出来。
混凝土外墙爬满藤蔓,却遮不住墙角的铁丝网与顶端的红外探头。
她摸出望远镜,镜筒里闪过穿迷彩服的巡逻队,三人一组,腰间挂着电击棍。
“是半军事化的。”她对着耳机说,“王倩,定位到了。”
“收到。”手机震动,卫星地图上弹出红点,“但信号源在地下三层,你确定要单干?”
隋冷解下背包取出伪装服。
深灰色工装裤配白大褂,是她昨夜在镇上网店买的——根据监控里明远生物技术员的着装复刻。
“阿灰在酒店盯着实验体,你远程黑进他们的门禁系统。”她把望远镜塞回包,“三分钟后,我需要西墙第三个通风口的热成像。”
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
隋冷贴着树干绕到基地西侧,仰头看那排通风口。
最下面第三个突然亮起绿光——王倩的回复。
她深吸一口气,解下登山绳甩向通风口边缘的凸起,肌肉紧绷的瞬间,绳索稳稳扣住。
攀爬时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二十分钟前在丛林边缘,她用一块牛肉干和流浪的小麂子换了情报——“穿灰衣服的人总从西边的洞钻进去”。
此刻通风口的铁栅栏己经松动,她戴着手套一掰,金属摩擦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进去了。”她压低声音,顺着管道滑下,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
管道里霉味刺鼻,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有新鲜的抓痕——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爪印。
“左转,避开巡逻队。”王倩的声音响起,“他们每十五分钟换岗一次。”
隋冷贴着墙根移动,经过一扇标着“实验室C区”的门时,里面传来重物撞击声。
她凑近门缝,听见含混的嘶吼——是猿类的声音,带着哭腔:“疼……他们又往我脑子里扎针……”
“能沟通吗?”王倩问。
隋冷舔了舔干燥的唇。
三阶动物需要信任,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她敲了敲门,用猿类的低鸣回应:“我来带你们出去。”
门内的动静顿住。
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声响,一张布满疤痕的脸贴在门缝上——是只秃头的雄性黑猩猩,左眼蒙着纱布,右眼里却迸出光:“你能听懂?”
“我能。”隋冷摸出兜里的香蕉,“帮我制造五分钟混乱,这些都给你。”
黑猩猩的手指扣住门缝,金属门被生生扯开半尺。
隋冷闪身进去时,它己经抄起实验台上的烧杯砸向监控摄像头。
警报声骤然响起,她趁机冲向角落的档案柜,密码锁在王倩的远程破解下“滴”地打开。
最底层的牛皮纸袋上印着“灵魂印记实验计划”。
她快速翻页,瞳孔骤缩——“通过动物脑波频率筛选‘聆听者’,植入纳米芯片实现精神控制”,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病号服,额角插着电极,正是原书里另一个炮灰女配。
“找的就是这个。”她把文件塞进怀里,转身要走,却撞进一堵人墙。
“隋小姐。”
声音很熟悉。
隋冷抬头,面前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发梢沾着消毒水味——是三年前原主养的柯基走丢时帮忙找狗的兽医陈远舟。
可他的右手背有块青灰色的皮肤,和昨夜袭击者的一样。
“陈医生?”她后退半步,摸到腰间的防狼喷雾。
陈远舟却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该叫我X先生。”他指了指她怀里的文件,“那东西,你看了多少?”
隋冷没回答。
她盯着他颈侧若隐若现的银色编号牌——00-01,和昨夜的07-19不同,更旧,刻痕更深。
“三年前实验室火灾。”陈远舟替她开口,“他们说我死了,但其实是被绑来做‘实验体’。”他摘下眼镜,左眼虹膜泛着幽蓝,“后来发现我能操控其他实验体,就成了‘X先生’。”
“所以你一首在帮他们?”隋冷的声音冷下来。
“我帮过,也反抗过。”陈远舟的指尖抵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但能感觉到他在颤抖,“你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聆听者,但你是唯一一个没被芯片控制的。知道为什么吗?”
隋冷想起昨夜猩猩说的“他们的血是绿的”,想起原主被男友背叛时自己攥紧的指甲——那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产生“不甘”的情绪。
“因为你够‘野’。”陈远舟松开手,“他们要的是听话的提线木偶,但你……”他指了指她怀里的文件,“你会掀翻戏台。”
警报声还在响。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结计划在地下五层。”陈远舟突然说,“炸了它,所有实验体的芯片都会失效。但……”他看向实验室角落缩成一团的黑猩猩,“地下五层关着三百只待销毁的动物。”
隋冷的手指捏紧文件。
她想起阿灰第一次蹭她手心时的温度,想起被张医生虐待的流浪猫在她怀里断气前的呜咽——那些说“疼”“怕”“想回家”的声音,此刻在耳边炸响。
“我要先救它们。”她说。
陈远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我就知道。”他摸出钥匙卡塞给她,“东楼梯间有运输笼,带着动物从侧门走。我去引开巡逻队。”
“为什么帮我?”隋冷问。
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像片即将消散的雾:“因为三年前,你蹲在路边给流浪狗喂罐头时,我就知道,有些光,关不住。”
门被踹开的瞬间,陈远舟的白大褂被扯住。
隋冷抱着文件冲向楼梯间,怀里的黑猩猩突然发出短促的尖叫:“后面!”
她旋身,防狼喷雾精准喷中追来的改造体眼睛。
那改造体捂着脸撞向消防栓,水管爆裂的水声里,她听见陈远舟吼:“快走!”
运输笼在东楼梯间第二层。
隋冷打开所有笼门,猴子、狐狸、甚至一只断了尾巴的雪豹挤出来,跟着她往侧门跑。
警报红光里,她摸到口袋里的引爆器——是王倩连夜做的,能远程启动地下五层的自毁程序。
“出去后往右跑!”她冲动物们喊,“别回头!”
侧门的锁在王倩的指令下“咔嗒”打开。
隋冷刚跨出门,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是陈远舟引着巡逻队进了地下五层。
热浪卷着灰烬扑来,她抱着雪豹滚进灌木丛,抬头看见基地建筑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阿灰的叫声从左侧传来。
隋冷抹了把脸上的灰,那只橘猫正叼着她的登山包,尾巴炸成毛球。
她摸了摸它的耳朵,转头看向火场。
“我不是死神。”她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片灰烬,“我是审判者。”
回到酒店时己是深夜。
隋冷把文件锁进保险箱,刚要洗澡,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封加密邮件,发件人ID陌生,内容只有一句话:“感谢你,姐姐。”
她盯着屏幕,后颈泛起凉意。
原书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称呼,更没有这个ID。
阿灰跳上桌面,用爪子碰了碰手机,喵呜一声:“危险?”
“不知道。”隋冷关掉手机,却没拉上窗帘。
月光照在她腕间的信号接收器上,残留的红线微微发亮——像某种未完成的轨迹。
她躺到床上,听着阿灰的呼噜声,突然笑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