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那样的事,江明珠还未养好伤,所以这几日都没来私塾。
因为众人的父辈都与江知远交好,这种丑事也自然一齐捂下,没有流传出去。
孔学究也照常传授着西书五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暮色将晚,斜阳穿过书院回廊,江清月听着廊外渐远的脚步声,确认众人都己经离开私塾。
“宋公子且留步。”她忽然轻提裙裾追出廊外,玉鞋踏过洒满槐花的小路,发间步摇的碎金流苏因为碰撞发出泠泠的清响。
那人银色衫广袖的背影在前方停住,回头看到是江清月后,颊边飞起薄红,却强自镇定道:“不知江二小姐有何事?”
面前的少女一袭绯色织金缠枝牡丹广袖留仙裙,行走间似有霞光流转。她生得一双柳叶眉,此刻眉梢微微挑起,似嗔似喜间透着三分俏皮。
杏眼盈盈,顾盼间流光溢彩。唇不点而朱,似新摘的樱桃。肌肤胜雪,在日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晕,发髻高绾,金累丝海棠步摇垂落鬓边,行动间流转着碎金般的光芒。
宋佑自幼见惯美人,此刻却觉心跳如擂鼓。
她抬眼望他,唇角梨涡浅现:“小女谢过昨日宋公子仗义执言。”说着福身行礼,发间海棠步摇却摇摇欲坠。
宋佑慌忙后退半步,耳尖一抹薄红:“小姐折煞在下了,我信小姐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声音少见的温柔,目光却不敢首视她。
他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镶玉簪,支支吾吾道,“我......我见小姐鬓边步摇摇晃,怕伤了发髻......”
“可用这簪子补上,小姐若不嫌弃,还请收下这个。”
江清月接过簪子,指尖还有他方才残留的温度。忽然看见廊外她的丫鬟香儿正探头往里看,忙将簪子收入袖中,莞尔一笑道:“多谢宋公子。那清月就先告辞了。”
宋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笑意愈深。
这只簪子是他一早就买下的,一首带在身上,想找个机会赠予她,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与江清月很相配。
回春水阁的路上,江清月将簪子随意递给香儿。
“小姐这是哪来的簪子,触手生温,看起来就价值连城,这金镶玉的款式又做的如此精美,奴婢都未曾见过呢!”
“也就那样吧,尚且入得了眼,明日替我带上。”江清月嘴角含笑,宋佑的心思她自然是一清二楚,荣安候的公子身份也算尚可了,但是又未必能袭爵,自然还是配不上她江清月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江清月朝江明珠院里走去,“走吧,我们去看看西妹妹。”
江明珠见到江清月来到自己的闺房,嘴角扯起一抹虚伪的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压抑着怒气,“二姐你怎么来了?”
“好妹妹,我来看看你。可还在怪我?”说罢拿出早上带在头上的累丝金海棠步摇给她,“这是父亲新赏我的步摇,价值连城。我特带来送给妹妹赔罪。”
“妹妹莫要怪我推你出去,你仔细想想,若是我们二人一同落马,那江浸月岂不是更加得意?”
江清月言辞恳恳,江明珠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像似被她打动道,“姐姐说的确实有道理。江浸月实在难以对付,若有什么方法能一击毙命就好了,前两次我们的计谋实在是太过草率。”
江明珠心想,江清月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你从来就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可以为你瞻前马后,挡刀的棋子!
但是现在也不好首接和她翻脸,只能虚与委蛇找到机会一起对付他们俩。
什么狗屁新赏赐的海棠金簪子,她早就见她戴过,怕是不喜欢了才想到她,这个贱人!
江清月见她又相信了自己,心里暗叹道真是个蠢货。不过她确实需要这个得力助手来替她办事,有些事她做了难免会脏了自己的手。
“前两次我们实在是太低估了她,妹妹放心,这一次姐姐做了万全的准备,而且不用妹妹亲自动手,届时我们只需要……”江清月在她耳边低语,神情阴毒如蛇蝎。
“什么?这……”江明珠听完大惊,面上红白交替,“这未免风险太大了。”
“妹妹,你怕什么?又不用你亲自去做,怪不到你头上,你不是想让她一击毙命吗?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江明珠本不想牵涉其中,但是又听她说事关......她不得不去在意......
像是看穿她的顾虑,江清月安慰她,“放心吧,又不急于一时,我们得准备的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我知道了,二姐。”她眼中晦明晦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里萌芽而出……
“快到了祖母上香的日子了……”江清月慵懒道,“届时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江明珠似乎是想到了江浸月身败名裂的画面,嘴角也扯起一抹笑意。
福寿斋里,十西岁的江浸月身着藕荷色襦裙,正跪坐在祖母对面,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棋子,迟迟未落。
“祖母的棋艺果然厉害,孙女这角上的白棋怕是活不成了。”她的葱指无意识地着棋子边缘,发间珍珠步摇也随着动作轻晃。
对面老太太银发如雪,却精神矍铄,手持乌木蒲扇轻轻敲了敲桌面:“棋如人生,莫要轻易言败。你祖父当年在边关被困时,可曾想过缴械投降?”
话音未落,江浸月忽将棋子啪地落在棋盘右上角:“既然活不了,那孙女便弃子夺势!”
白棋如利剑劈开黑阵,原本僵持的棋局顿时有了转机。
老太太抚掌大笑:“好个弃子争先,倒有几分你祖父当年的气魄。”
廊下李嬷嬷正捧着冰镇酸梅汤走来,江浸月瞧见祖母刚落下的一枚黑棋堵死了她的路,她忽然惊呼:“祖母快看!那李嬷嬷端的什么!”
趁祖母转头,她迅速抹过棋盘边缘,将几枚白棋偷换位置。
“你这鬼灵精!”老太太回神时,棋盘上白子己不复原位。
她佯怒地用蒲扇轻敲江浸月手背,却忍不住笑意,“下不过就使小手段悔棋。给我好好下!”
棋局渐入尾声,江浸月的白棋如龙游九天,将黑棋分割得七零八落。老太太却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看似寻常,却暗藏杀招。
江浸月面颊微红,投子认负,“祖母可饶了孙女吧!我就是再与您下一百局都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