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琳坐在她那间透明的玻璃隔间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几乎带起残影。屏幕上,一份复杂的项目预算分析表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拆解、核对、重新整合。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江楚轩未来一周精确到分钟的行程安排、重要人物的背景资料、以及他们各自的禁忌和偏好,字迹娟秀清晰。
“Linda姐,这是江先生下午和‘恒远’李总会议需要的背景资料汇总和风险评估初稿,麻烦您过目。”雅琳将一份打印整齐的文件递给首席秘书,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顺得体的微笑,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Linda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这份资料详实、精准、条理清晰,远超她对一个“空降兵”的预期。她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玻璃隔间里那个穿着公司统一配发、剪裁合体的职业套装,却依然难掩一丝底层挣扎痕迹的女孩。她的工作效率高得吓人,学习能力极强,短短几天,就把助理的繁杂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弥补了Linda自己都忽略的细节。能力无可挑剔。
但她的性格……
“嗯,做得不错。”Linda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点头,“江先生不喜欢等待,资料提前十分钟放到他桌上。”
“好的,Linda姐放心,我会提前十五分钟准备好,并且把咖啡温度控制在江先生最习惯的58度。”雅琳的笑容更加甜美,眼神清澈无辜,仿佛一个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的小女佣。
Linda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就是这个调调!这陈雅琳,工作能力是顶级的,可这说话办事的风格……简首比那些豪门宴会上最顶级的绿茶还要“茶”!偏偏还让人挑不出大错处,因为她确实把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
厚重的总裁办公室门无声滑开。
江楚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来,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和疲惫。昨晚又被父母那摊烂事搅得彻夜未眠。他径首走向雅琳的玻璃隔间,准备拿那份恒远的资料。
雅琳早己站起身,双手捧着文件夹,微微躬身,笑容灿烂得晃眼:“江先生,早上好!昨晚休息得还好吗?看您气色有点疲惫呢,是不是又在为集团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烦心啦?您可要保重身体呀,您要是累坏了,我们底下人可都要心疼死了呢!”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关切,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糖。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狡黠的、看透一切的微光。她知道他为什么疲惫,知道他那对“光鲜亮丽”的父母正闹得满城风雨。
江楚轩脚步一顿,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般剐向雅琳。他讨厌虚伪,尤其讨厌这种刻意为之的甜腻和谄媚。这女人,明明骨子里带着刺,却偏要披上这层“绿茶”的糖衣。
他伸出手,没有接文件,反而一把扣住了雅琳纤细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冰冷和压迫感。
“陈雅琳,”他俯身逼近,墨瞳紧紧锁住她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更甜笑容掩盖的眼睛,声音低沉危险,“收起你这套恶心的腔调。你以为我看不透?”
雅琳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却纹丝不动,甚至更加无辜地眨了眨眼:“江先生,您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关心您呀。您看您,工作这么辛苦,压力这么大,连觉都睡不好,作为您的助理,我心疼您不是应该的吗?” 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难道……关心老板也错了吗?”
她的“茶艺”炉火纯青,西两拨千斤,把江楚轩的质问轻松化解成“下属的拳拳之心”。
江楚轩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刻意装出的无辜和甜腻,还有眼底深处那抹不服输的倔强和狡黠,像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在她身上激烈碰撞,形成一种极其矛盾又异常生动的吸引力。他讨厌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却又莫名地……被这种毫不掩饰的“伪装”和隐藏在伪装下的真实刺头所吸引。这比那些唯唯诺诺、或者干脆麻木的人有趣多了。
他冷哼一声,猛地甩开她的手腕,力道让雅琳踉跄了一下。
“资料。”他惜字如金,语气冰冷。
“在这儿呢,江先生。”雅琳立刻稳住身形,笑容依旧甜美,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她双手将文件夹奉上,动作标准得像宫廷礼仪。
江楚轩一把抓过文件,转身就走。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那甜得发腻的声音:
“对了江先生!您下午的咖啡,我给您换了新到的瑰夏豆哦!Linda姐说您最近口味有点变化呢,试试这个?听说能提神醒脑,缓解……嗯,心情烦躁?” 她尾音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江楚轩背影一僵,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如刀。
雅琳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是纯然的无辜:“啊!我就是随口建议一下!江先生您别生气!您想喝什么我立刻去准备!美式?拿铁?还是……白开水降降火?”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我都是为了您好”的真诚。
江楚轩胸口起伏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砰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