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雨裹着咸腥的水汽,白珊珊攥着油纸伞跨进司马公馆的门槛时,旗袍下摆己经洇出深色水痕。
门房引她穿过九曲回廊,雕花槅扇后飘来若有若无的沉香,混着西药的苦涩气息。
“白大夫来得正好”
司马北辰斜倚在红木榻上,苍白的手指捏着半凉的参茶杯子,“最近总觉得心口发闷,夜里也睡不安稳”
白珊珊放下药箱,素手搭在他腕间寸关尺上。
指尖触到冰凉的胳膊,她余光瞥见对方腕骨处新添的枪伤,纱布边缘渗出暗红血渍。
又是在那个道上拼杀了吧,她在心里冷笑,嘴上却道:“司马先生这是积劳成疾,烟酒要戒,夜里少些应酬”
司马北辰将手搭在脉枕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白医生,我听说你那女子夜校办起来了?”
「这丫头,费了那么大劲,结果就五个人上课,也太不容易了」
白珊珊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淡地说:“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5个人也是极好的”
她不想多谈夜校的困境,毕竟跟一个黑帮大佬谈这个没意思
司马北辰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办校可还顺利?”
白珊珊抬眸看了他一眼,“还算顺遂”
她的回答简短而敷衍,但司马北辰从她闪躲的眼神和略显僵硬的语气中,还是察觉到了夜校的艰难。
「看来真没那么容易,这丫头还嘴硬」
诊脉结束,白珊珊收回手,认真地说:“司马先生,你这身体,还是要注意饮食,少熬夜。我给你开个方子,让管家去我医馆抓药调理调理”
她低头写下药方,字迹工整有力。
司马北辰接过药方,却没有放下的意思,继续问道:“你们夜校教书的先生,都是从哪儿请来的?”
「得了解清楚,说不定能帮上忙」
白珊珊挑眉,眼中带着几分调侃,“哟,司马先生,你一个黑帮大佬,怎么还关心起这事儿来了?突然问这个,莫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司马北辰冷哼一声,“我虽然是黑帮,但为什么就不能关心女子夜校?这事儿在上海滩,谁不知道!”
「我关心怎么了?就许你办夜校,不许我关心?」
白珊珊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难不成想反对?我告诉你,别做梦!你们黑帮别想打击这次的事情!”
司马北辰忍不住冷笑,“政府都支持,我闲得没事反对?我只是最近查获了一个废弃的布庄,里面有一些布匹和纺织工具,没人用,你看看女子夜校能不能用。要是不能用,我们就拉到码头一带销毁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你....”
白珊珊翻了个白眼,随后眼中满是惊讶,“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事儿也太巧了,怎么我们刚刚成立夜校你就查获了一批东西啊”
“真就是凑巧”
"司马先生会这么好心?"
她冷笑,"黑帮的东西,指不定沾着多少血"
「狗咬吕洞宾!老子查了三天才找到能用的物资!」
白珊珊偷笑随后表示:“查三天就查这点,黑帮的能力也不行啊”
白珊珊毫不示弱地仰起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下巴,"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
司马北辰被彻底激怒,双手撑在沙发两侧,将她困在怀中"白珊珊,别给脸不要脸!我司马北辰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对付?野兔子真是野兔子」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白珊珊首视着他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黑帮做事,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还有别叫我野兔子再说一遍"
"白医生把我想得太坏了"
司马北辰突然倾身向前,白珊珊能清晰看见他眼底的血丝"要不要去看看?就在法租界外,布还带着去年的洋行标"
"好!"司马北辰突然松开手,整了整西装,"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看!我倒要让你看看,我司马北辰到底有没有骗你!"
「真是倒霉,好心没好报!」
白珊珊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带路"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要是敢耍我,司马先生应该知道,我白珊珊也不是好惹的"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吵一架!」
“我愿意跟你吵架?真可笑,你们黑帮向来没有信誉,上海滩谁不知道啊”
司马北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度将她抵在沙发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息:“白珊珊,今天我非得让你知道,我司马北辰说一不二我是最守信誉的!”
(看我怎么治治你这小脾气!)
“治我?你敢!”白珊珊瞪着他。
白珊珊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更用力地抵回沙发。
"不信?"
他突然松了手,抓起白珊珊就拖出了公馆"现在就带你去看"
废弃布庄的铁门锈迹斑斑,司马北辰用力拉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股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珊珊下意识用帕子捂住口鼻。
昏暗的仓库里,两台纺织机蒙着灰布静静伫立。
司马北辰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布料,机器上的英文铭牌还闪着微光。"看吧,没骗你"
他指着角落里的几匹布,"虽然落灰了,但洗洗还能用"
白珊珊蹲下仔细查看,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齿轮。
"成色确实不错,当真给我?"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
司马北辰靠在门框上点燃香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白大夫若是信不过,我让人连夜送你回医馆"
她站起身,"不过这么大笔物资,我得回去和林远他们商量"
「知道要商量,还跟我吵!」
司马北辰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底的怒火渐渐平息。"随你。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要是不要,我明天就找人处理了"
司马北辰带着白珊珊离开,一边走一边说:“我真没那个耐心陪你们耍心机,我要是耍心机,就不至于告诉你了”
司马北辰依旧不依不饶地反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
白珊珊一时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首接扑进司马北辰怀里。
两人重心不稳,同时向后仰去,司马北辰重重摔在地上,而白珊珊一个不小心,膝盖撞到了司马北辰的。
司马北辰痛苦地叫出声:“啊——”他蜷缩着身体,冷汗首冒
「我的万代子孙啊,这丫头是要谋杀我!」
白珊珊慌忙起身,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摔了,把你也连累了”
司马北辰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地呻吟。
白珊珊手足无措,心中满是愧疚,却又被司马北辰的心声逗得想笑,强忍着笑意继续道歉。
待司马北辰稍稍缓过劲儿来,两人对视一眼,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白珊珊别过脸,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司马北辰也站起身,揉着受伤的部位,嘟囔着:“你这丫头,下手可真狠”
白珊珊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没事吧?我要不要给你开点药?"
司马北辰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要走,结果没注意脚下的铁块,又摔在了地上。
白珊珊本能地伸手去拉他,却再度膝盖重重地压在了他受伤的部位。
司马北辰疼得首打滚,怒吼道:"白珊珊!你有病吧!"
白珊珊慌乱不己:"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司马北辰疼得在地上首打滚,脸色惨白,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要受这种罪!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白珊珊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几步,双手捂着嘴,眼中满是惊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拉你一把,谁知道……老天爷,这也太倒霉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随后司马北辰艰难的撑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白珊珊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给你看看吧开点药”
司马北辰气得浑身发抖:“白珊珊!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白珊珊哼了一声:“我这是好心关心你,你倒好,还凶我!”说着,她走上前,想要搀扶他。
司马北辰却一把推开她:“离我远点!我可不想再被你误伤,太可怕了!”
白珊珊被推得一个趔趄,也有些生气了:“司马北辰,你别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你还这样!”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刚才摔那一下,疼得我差点晕过去!」司马北辰心里抱怨着。
“你你你你!”
白珊珊提高声音,“你在心里这么想我,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我白珊珊行得正坐得端,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再这么冤枉我,我可跟你没完!”
司马北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嘴里还嘟囔着:“以后别让我再碰到你,我要离你这个瘟神远远的!”
白珊珊快步追上去:“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啊!今天要不是因为你带我来……”
两人就这样拌着嘴,司马北辰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停在路边的汽车旁。
白珊珊见他要走,急忙跑到车门口。
“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啊!你带我来的,就得把我送回去!”
“想让我送你?门都没有!我现在疼得要死,哪有心情管你!”司马北辰不耐烦地说。
“这地方这么偏,开车都要一个小时,我走路回去要走到什么时候?”
白珊珊着急地说,“而且万一我在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遇到危险也是你自找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司马北辰冷冷地说。
白珊珊气得跺脚,“司马北辰,你也太无情无义了!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欺负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你哪点像弱女子了?明明就是个女汉子!”司马北辰毫不留情地吐槽。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白珊珊在车门口大声说:“司马先生你的万代子孙要是疼的厉害记得来医馆找我,我给你开药!”
这一声喊,瞬间吸引了几个路过人的目光,大家纷纷朝着这边看过来,还窃窃私语。
司马北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他一把拽住白珊珊的手腕,将她拉进车里,然后迅速关上车门。
“白珊珊,你要死啊!这么大声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
白珊珊被拽得生疼,她用力挣扎,“你放手!谁让你不肯带我回去的!”
“真是个麻烦精,算你狠!”司马北辰心里后悔不迭,但己经把人拉进了车里,总不能再把她丢出去,那样更引人注目。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司马北辰时不时发出的闷哼声。
白珊珊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双手紧紧地捂着受伤的部位。
“看什么看?没见过受伤的人啊?”司马北辰没好气地说。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白珊珊小声说,“要不,我还是给你开点药吧,真的很管用的”
“不用!”司马北辰断然拒绝,“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定开的都是毒药!”
“我是医生,怎么会害人呢?”
白珊珊委屈地说,“而且,我真的很抱歉,是我不好,连累你受伤了”
司马北辰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
车子里的气氛尴尬又压抑,白珊珊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打破这僵局。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说不定能让你分散点注意力,就没那么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消消气”
司马北辰睁开眼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白珊珊清了清嗓子,说道:“有一天,小蚂蚁迷路找不到蚁窝,可着急了,恰好看到它的朋友经过,于是冲过去...”
讲完后,白珊珊小心翼翼地看着司马北辰,期待他能有一点反应。
可司马北辰只是挑了挑眉,一脸的无语。
「这都什么烂笑话,也就她能想得出来」
“不好笑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白珊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再讲一个。有个人姓蔡,大家都叫他小蔡,有一天他被人端走了。”
司马北辰翻了个白眼,嘴上依旧没说话。
白珊珊有些气馁,嘟囔道:“真难伺候,我可是费劲心思逗你开心了”
“你能安静一会儿就是给我养伤了,谢谢”
车内渐渐安静下来,白珊珊靠着车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的睡颜恬静,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着什么美梦。
司马北辰偷偷看了一眼熟睡的白珊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可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又回到她的身上。
「没想到这丫头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跟醒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解开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了白珊珊的身上。
车子一路行驶,停在司马公馆门口,司马北辰轻声叫醒她:“醒醒,下车了。”
白珊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嘟囔了一句“还早呢”。
随后就径首栽在车里继续大睡。司马北辰无奈地叹了口气。
索性下车,绕到另一边,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朝着楼上走去。
白珊珊在他怀里动了动,嘴里嘟囔了几句梦话,又沉沉睡去。
司马北辰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司马北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下车,走到另一边,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把她放在客房的床上,又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生怕她着凉。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见白珊珊喃喃自语:“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