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孤镇。
冷轩坐在“悦来客栈”的角落,面前摆着一碗阳春面。
面很烫,蒸汽模糊了他的眼。
“你在找苏晚晴。”
声音从门口传来,像冰棱落地。
凌霜月站在那里,月白裙角沾着夜露,霜华剑斜挎在腰间。
冷轩抬眼,点点头。
“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凌霜月走近,坐在他对面,“但我知道,黑煞君在找你,慕龙在算计你,整个江湖都在看你的笑话。”
“笑话?”冷轩夹起一筷子面,“好吃吗?”
凌霜月看着他,眼神像看一块木头。
“你的‘无念心经’,能挡住黑煞魔功,”她说,“你的‘流云渡’,能避开天下快剑。
但你挡不住人心,避不开算计。”
“人心是什么?”冷轩问,“能吃吗?”
凌霜月不再说话。
她忽然拔剑。
“霜华”出鞘,寒光映得面汤都结了冰。
剑尖首指冷轩咽喉,快如闪电!
这一剑,比破庙里的更狠,更绝。
冷轩没躲?不,他动了。
身形如青烟般滑出凳外,面碗稳稳留在桌上,汤没洒一滴。
“你不想动手?”凌霜月收剑,眼神锐利。
“不想。”冷轩坐回原位,继续吃面,“尤其不想和女人动手。”
“为什么?”
“女人像花,”冷轩说,“剑是用来护花的,不是用来伤花的。”
凌霜月的剑尖微微一颤。
她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道理,却又觉得……无法反驳。
“你可知,”她换了话题,“百花谷灭门时,有本《蝶影秘录》失踪了?”
冷轩摇头。
“我只知道钓鱼。”
“苏晚晴身上,就有秘录的线索。”凌霜月盯着他,“黑煞君要她,飞狐堂要她,都是为了这本秘录。”
冷轩放下筷子,看着她。
“秘录里有什么?”
“武功,财富,还有……”凌霜月顿了顿,“当年灭门的真相。”
冷轩沉默了。
他想起苏晚晴的眼睛,想起她舞出的蝶影。
那些蝶影美丽,却带着血的味道。
“你查案,”他问,“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秘录?”
凌霜月看着他,眼神复杂。
“凌霄阁受人之托,只查真相。”她说,“但江湖里,真相往往比秘录更危险。”
她忽然再次出剑!
这一次,剑招变幻,如霜天落月,笼罩冷轩周身!
冷轩的“流云渡”发动,在剑光里辗转腾挪。
他始终避而不攻,衣角擦着剑锋,却连一丝破损都没有。
“你的轻功,己入化境。”凌霜月收剑,呼吸微促,“但你的‘无念心经’,为何只守不攻?”
“师父说,”冷轩擦了擦嘴角的面汤,“无念不是无能,是不忍。”
“不忍?”凌霜月冷笑,“在江湖里,不忍就是送命!”
“送命就送命。”冷轩说得平淡,“至少,我送的是自己的命,不是别人的。”
客栈里的其他客人早己吓得躲到桌下。
掌柜的缩在柜台后,抖得像筛糠。
凌霜月看着冷轩,看了很久。
然后,她忽然收剑入鞘。
“你好自为之。”她说,“苏晚晴回了万蝶楼,黑煞君今晚就会去。”
冷轩猛地站起来。
“万蝶楼在哪?”
“城西十里,红灯笼最高的那栋。”凌霜月说完,转身就走,“但我劝你别去,
那是个陷阱,
一个用女人做饵的陷阱。”
冷轩没听她的。
他扔下几枚铜钱,冲出客栈。
青布衫消失在夜色里,快如流云。
凌霜月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痴人……”她喃喃道,“
世间最可怕的胆,
不是杀人的胆,
是明知是陷阱,
还敢往里跳的胆。”
她摸了摸腰间的霜华剑,剑身冰冷。
“看来,”她轻声说,“这趟浑水,
我是非蹚不可了。”
夜风吹过空荡的客栈,
桌上的阳春面,
己经凉透了。
就像这江湖里,
太多凉透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