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如蛇。
黑煞君的斧头，是蛇信。
“冷轩！留下命来！”
吼声震得林间鸟雀惊飞，斧风劈断三棵碗口粗的树，木屑混着落叶飞溅。
冷轩拉着凌霜月狂奔。
“流云渡”使出十成，身形在树影间穿梭如鬼魅，却听身后衣袂破风声越来越近。
“他的‘黑煞魔功’催到了第九重！”凌霜月反手一剑，逼退追来的刀客，“你的轻功再快，也耗不过他！”
冷轩没说话。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掌心的白光时明时灭。
刚才为救凌霜月挡下一记暗箭，内力己有些紊乱。
“前面是‘断魂崖’！”凌霜月忽然低喝。
崖边冷风倒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煞君狂笑，斧头横斩而出，黑气如潮，封死冷轩所有退路：
“跳崖？还是受死？”
冷轩猛地转身，双手合十。
“无念……”
白光暴涨，与黑气撞在一起，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黑煞君连退三步，嘴角渗血，眼中却闪过狂喜：
“你的内力……在反噬！”
冷轩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心口如被重锤击中。
他看见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内力逆行，经脉刺痛如刀割。
“冷轩！”凌霜月扶住他，“你怎么样？”
冷轩抬起头，眼神忽然变得茫然。
他看着凌霜月，像不认识她：
“鱼……鱼上钩了吗？”
“什么鱼？”凌霜月大惊。
就在这时，黑煞君趁机扑上，斧头首取冷轩后心！
刀客们的刀光也从西面八方袭来，织成死亡之网。
“小心！”凌霜月挥剑格挡，霜华剑与黑煞魔斧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鸣！
冷轩站在崖边，身体晃了晃。
他看见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凌霜月的剑变成了鱼竿，
黑煞君的斧头变成了大鱼，
刀光化作了水面的涟漪。
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冷轩，无念……不可执念……”
“执念……”他喃喃自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内力如脱缰野马，在经脉里横冲首撞，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别分心！”凌霜月一剑逼退黑煞君，扶住摇摇欲坠的冷轩，“运功调息！”
冷轩却看着自己的手，眼神空洞：
“我想钓鱼……
不想杀人……
不想……伤人……”
他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像寒风中的落叶。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控”的滋味——
无念心经本是澄明心境，此刻却因救人的执念，引动了心魔。
“他快撑不住了！”黑煞君见状，攻势更猛，“给我拿下！”
凌霜月咬牙，将冷轩护在身后，霜华剑舞得水泼不进：
“冷轩！撑住！
你说过，钓鱼要耐心！
现在就是收竿的时候！”
冷轩靠在崖边的巨石上，听着风声，听着剑鸣，听着自己紊乱的心跳。
他想起苏晚晴的眼睛，想起破庙里的火堆，想起师父说的“江湖苦海”。
“收竿……”他低声重复，猛地抬手，掌心白光再次亮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刹那芳华！”
光闪过。
黑煞君的斧头再次被震退，但冷轩自己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凌霜月接住他，触手一片滚烫。
“冷轩！”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慌乱。
黑煞君捂着震麻的手腕，看着崖边的两人，眼中闪过犹豫。
冷轩刚才那招虽弱，却依旧带着诡异的克制力。
“撤！”他忽然下令，“让他们自生自灭！”
刀客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林间只剩下风声，和凌霜月急促的呼吸。
冷轩躺在她怀里，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他的“流云渡”渡过了险滩，
但他的“无念心”，
却在这一刻，
踏入了名为“江湖”的魔障。
凌霜月看着深不见底的断魂崖，又看看怀中失神的冷轩，
忽然觉得，这江湖比崖下的黑暗更可怕——
它能让最干净的人，
也生出不该有的执念，
甚至……
逼疯一个傻子。
风穿过林间，呜咽如泣。
像在唱一首关于痴人、关于心魔、关于这无边苦海的歌。
而歌里的人，
还在浪里沉浮，
不知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