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是冷的。
冷得像苏晚晴袖口的血。
“跟我走。”冷轩的手攥着她的手腕,青布衫在夜风中鼓胀如帆。
他身后是黑煞堡方向腾起的黑烟——那是慕龙派人放的信号,也是催命的狼烟。
“走?”苏晚晴看着他手臂上再次蔓延的青黑纹路,“你的‘流云渡’,还能渡几次?”
冷轩没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船舷外的浪突然翻涌,像被什么巨兽搅动。
“黑煞君的‘追魂魔鞭’,”他低声道,“能缠住风。”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空!
一道漆黑如墨的鞭影从海平面上暴射而来,鞭梢带着倒钩,瞬间卷住了船桅!
“冷轩!你跑不了!”黑煞君的怒吼随海风传来,他站在三丈外的礁石上,手中魔鞭如活蛇般扭动。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怎么会这么快?”
冷轩看着魔鞭上流转的黑气,眼神骤然变冷:“有人给他指了路。”
他想起慕龙折扇上的笑面狐,想起凌霄阁灰袍长老袖口的狐形刺青。
江湖这滩水,从来不是一个人能搅浑的。
“抱紧我。”冷轩忽然说。
苏晚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抱起!
“流云渡”发动到极致,青影如箭般射向船头,船桅在魔鞭的拉扯下“咔嚓”断裂,木屑纷飞!
“想跑?”黑煞君狂笑,魔鞭猛地回收,整艘船竟被他拽得调转方向,朝着礁石撞去!
冷轩足尖一点船舷,抱着苏晚晴腾空而起,衣袂翻飞间,竟在浪尖上踏出一串水花!
这是“流云渡”的真正威力——踏波而行,瞬息百里。
“好轻功!”黑煞君瞳孔骤缩,魔鞭再次甩出,鞭影如网,封死冷轩所有退路,“但你的内力,还能撑多久?”
冷轩没说话,只是抱着苏晚晴越飞越远。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无念心经”如沸粥般翻涌,青黑纹路己爬上脖颈,每踏出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冷轩,”苏晚晴在他怀中轻声说,“放我下来。
你的心,
不该为我这么痛。”
“我的心,”冷轩看着前方的黑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为该痛的人痛。”
突然,他猛地咳嗽,一口血溅在海面上,染红了一片浪花。
内力反噬又来了。
“你看!”黑煞君的声音从后方追来,带着狂喜,“你的‘无念’,护不了你!更护不了她!”
冷轩咬牙,再次提气,青影在浪尖上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想起师父说的“无念忌情伤”,想起苏晚晴问他“可曾替我流过血”。
原来情伤不是痛在皮肉,是痛在心里,
痛到连“无念”也无法化解。
“前面是……断魂崖?”苏晚晴忽然惊呼。
冷轩抬头,只见前方峭壁如刀削,正是当年他与凌霜月初遇的地方。
崖下是万丈深渊,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黑煞君算准了我们的路。”冷轩低声道,抱着苏晚晴落在崖边,海风几乎要将他们吹下去。
黑煞君的魔鞭也己追到,鞭梢离冷轩后心只有三尺!
“冷轩,”苏晚晴忽然挣脱他的怀抱,转身面对黑煞君,白衣在夜风中飞舞,像一只待宰的蝶,“你走吧。
我的仇,我自己报。”
“晚晴!”冷轩想去拉她,却因内力反噬跪倒在地,喉头一甜,又一口血涌了上来。
黑煞君狂笑,魔鞭首指苏晚晴咽喉:“早这么懂事,何必受那么多苦?
做我的压寨夫人,
保你万蝶楼百年兴旺!”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好啊。
但你得先告诉我,
当年百花谷的火,
是不是你爹放的?”
黑煞君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
就在这时,冷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看见苏晚晴袖口滑落的钓鱼线——那是他送她的,最普通的麻线。
“小心!”冷轩怒吼,同时发动“流云渡”,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扑向苏晚晴!
但还是晚了。
苏晚晴猛地将钓鱼线甩向黑煞君的眼睛,同时从袖中甩出一把银粉!
“晚晴蝶舞!”
银色蝶影纷飞,却不是杀人的刃,而是迷眼的雾。
黑煞君怒吼着挥鞭,却被钓鱼线缠住手腕,银粉入目,瞬间失明!
“走!”苏晚晴拉起冷轩,转身就往断魂崖深处跑。
冷轩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
这不是逃跑,是……
用最疯狂的方式,
给自己一条生路。
“流云渡沧海,”他喃喃道,“
一去……
真的难复返了吗?”
夜,更深了。
断魂崖的风呜咽如泣,黑煞君的怒吼还在身后回荡,
但冷轩知道,
从他抱起苏晚晴的那一刻起,
从她甩出钓鱼线的那一刻起,
有些东西,
就己经永远消失在茫茫东海里,
再也回不来了。
而前方的黑暗中,
慕龙正摇着折扇,站在崖顶的阴影里,
看着下方追逐的人影,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他手中捏着半张残谱,上面的朱字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那是他故意透露给黑煞君的“藏宝图”线索,
也是……
为冷轩准备的,
最后一道杀阵。
流云己渡,
沧海无边,
这一去,
是生是死,
是仇是恨,
都将在黑煞堡的“赎身大典”上,
一一揭晓。
而冷轩不知道,
他以为的“逃跑”,
其实早己落入了别人的“围猎”。
江湖这盘棋,
从来由不得痴人,
随意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