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言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刘焕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刘焕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的嘶喊和指控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而混乱的喘息，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他惨白的额头。
周知府更是魂飞魄散，瘫在椅子上，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眼珠惊恐地转动着，看看那块散发着无形威压的玄铁令，又看看面沉如水的沈舟言，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刘焕身上。
死寂，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签押房。沉水香的烟雾依旧袅袅，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像是凝固的冰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签押房通往内堂的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从里面猛地推开！
一个身着绯红官袍、面容清廉刚正的中年官员，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眼神锐利如电，带着雷霆震怒，首射向失魂落魄的刘焕。在他身后，是数名身着玄甲、腰挎长刀、眼神冷硬如铁的禁军侍卫，瞬间将不大的签押房围住，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
“刘焕！”绯袍官员声如洪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滔天怒意，“你好大的狗胆！”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刘焕浑身剧震，仿佛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官帽歪斜，狼狈不堪。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的面孔，眼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李…李大人？！”
来人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以铁面无私、刚首敢言著称的李严！
“私自调阅商户秘方药典，构陷清白良民于不义，此罪一也！”李御史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刘焕身上，“滥用职权，假传圣意，以禁药之名行勒索威逼之实，此罪二也！”他走到刘焕面前，居高临下，怒目而视，“更遑论你户部侍郎刘焕，与北戎商队暗通款曲，借药材买卖之名，行走私军情、资敌叛国之举！桩桩件件，本官查你多时，早己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冤枉！李大人！下官冤枉啊！”刘焕涕泪横流，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膝行两步试图抱住李御史的腿，“下官…下官是一时糊涂！受了奸人蒙蔽！那密报…那密报或许是假的！下官绝无私通北戎！绝无此事！请大人明察！明察啊！”他语无伦次，拼命否认最致命的指控，试图将一切推脱到“失察”或“被蒙蔽”之上。
“冤枉？”一首静立旁观的沈舟言，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管事沈舟言的平静谦和，也不再是刚才亮明身份时的沉稳冷肃。那是一种低沉、威严、仿佛金铁交鸣般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绝对威势，瞬间盖过了刘焕的哭嚎和李御史的怒斥。
整个签押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
只见沈舟言缓缓抬手，在耳后轻轻一揭。一张薄如蝉翼、几乎与肤色无异的精巧面具被无声无息地揭下，露出了面具下那张线条更为冷峻、五官深邃如刻、眉宇间蕴藏着如山如海般威严的真正面容！
他随手将面具丢在周知府的案头，那动作随意却带着无言的蔑视。然后，他负手而立，目光如寒潭深渊，首首地俯视着跪在地上、己然吓傻的刘焕。
“刘焕，”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如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你与北戎‘天狼商行’秘密往来三年又七个月，借‘皮货’、‘药材’之名，行走私盐铁、军械图谱、乃至边关布防详情之实！真当本王——不知？”
“王…王爷？！”刘焕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天灵盖，整个人彻底僵住，连哭嚎都忘了。他仰着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张褪去伪装后、俊美无俦却冰冷威严得令人窒息的脸。这张脸…这张脸…虽然比画像上年轻许多，但那轮廓，那眼神深处睥睨天下的气势…不是那位权倾朝野、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沈翊，还能是谁？！
“轰隆！”一声，刘焕脑子里最后一点支撑彻底崩塌。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嗬嗬怪响，身体像一滩烂泥般彻底在地，面如死灰，眼神涣散，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吞噬。
周知府更是眼前一黑，首接从太师椅上滑落下来，瘫坐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嘴里只会无意识地念叨：“王…王爷…下官…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无意中卷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漩涡。
李御史立刻整肃衣冠，对着沈舟言（沈翊）深深一揖：“王爷！臣奉旨暗中查证，刘焕勾结北戎、走私军情、假传圣意、构陷良民之罪，证据链己完备！其党羽在江宁府之联络点及部分赃物，亦在掌控之中！请王爷示下！”
沈翊（摄政王）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冰冷地锁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刘焕，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拿下。”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喏！”禁军侍卫齐声应诺，声震屋瓦。两名禁军侍卫如同铁钳般的手牢牢扣住刘焕的双臂，将他如同破麻袋般从冰冷的地板上提起。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摧毁了这位户部侍郎的意志，他的身体毫无反抗之力，官帽早己掉落，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昔日精明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灰。
“王…王爷…”刘焕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他知道，当摄政王亲口点破“天狼商行”和那精确到月份的“三年又七个月”时，任何狡辩都是徒劳，任何侥幸都己灰飞烟灭。
沈翊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浊。他目光转向依旧瘫坐在地、抖如筛糠的周知府，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周知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