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老王正在切水果，见老板拎着血袋闯进来，愣了一下。
“林总，你又要炖汤？"
“对！帮我洗一洗炖锅。”林曼卿说着，把塑料袋往不锈钢操作台上一放，两副猪腰子滑出来，带着血丝和少许脂肪组织，“再准备枸杞、当归、姜片。”
老王手足无措地看向江辰，后者无奈地点头。
厨房很快忙碌起来，林曼卿愣愣地站在厨房中央。
“林总，你就不用待在厨房了，这里很脏。”江辰说道。
“不行，我得自己动手学习，不能只会吃饭。”林曼卿开始卷袖子，系上围裙，“老王，先教我怎么处理腰子。”
老王拿起菜刀，认真地说道：“要先去掉这个白色的筋膜，然后切片，用料酒和盐腌制……”
林曼卿切菜的动作生疏却认真，眉头微蹙的样子像是在分析财务报表。那只纤细经常保养的手，此刻正捏着滑腻的动物内脏，手表沾上了血渍。
“料酒不够。”林曼卿突然说，鼻尖上凝了一滴汗珠，“老王，你们这里有茅台吗？”
“啊？茅台？”老王困惑了。
江辰扶额说道：“用普通料酒就行了。”
“不行。”林曼卿斩钉截铁说道，“我在澳城吃过一次猪腰汤，主厨说关键就是用高度酒去腥。”
她转向老王，说道：“去我办公室，右手边柜子最下层有两瓶飞天茅台，拿一瓶来。”
老王张着嘴，像条缺氧的鱼。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师，第一次见有人要用飞天茅台去腥的。
江辰实在看不下去，主动请缨：“我去拿吧。”
逃离厨房的瞬间，江辰深吸了几口走廊上相对清新的空气。
走廊里，几个技师正凑在一起偷笑，见他过来立刻作鸟兽散。
当他拿着茅台回到厨房时，林曼卿己经将腰子切成了厚薄不均的片状，正在老王指导下焯水。
蒸腾的热气中，她脸颊泛红，一缕头发黏在颈侧，真丝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
“酒来了。”江辰递过瓶子。
林曼卿接过，毫不犹豫地倒了小半瓶进锅。
浓郁的酒香立刻盖过了血腥味，与姜片、药材的气息混合成奇特的香味。
“够了够了！”老王心疼地看着那瓶年份茅台，“再倒这汤就成酒精灯了！”
林曼卿这才停手，等待片刻后，便将腌制好的腰花倒进砂锅中，满意地看着锅中翻滚的汤水。
江辰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这个平日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像个执拗的小女孩一样守在炖锅前，每隔五分钟就问老王“好了没有”。
一个半小时后，汤终于炖好。
深褐色的汤汁上飘着油花和枸杞，酒香混合着药材的苦涩，闻起来竟意外地。
林曼卿亲自盛了一碗，撒上葱花，然后期待地看向江辰。
“尝尝。”
厨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江辰硬着头皮接过碗，热气熏得他眼睛起雾。
他小心地抿了一口，意料之外的还能喝，茅台完全中和了腥味，当归的苦与枸杞的甜在舌尖达成微妙平衡。
“好喝吗？”林曼卿眼睛亮晶晶的。
江辰点头说道：“就是有点腻，先放这吧。”
“放久了就不鲜了，一定要现在喝！”林曼卿夺过碗，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气。
这个动作就像年长的姐姐喂弟弟喝药一样。
“来，啊——”林曼卿将勺子递到江辰嘴边。
厨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老王假装突然对天花板产生了浓厚兴趣，两个帮厨的服务员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江辰耳根发烫，却还是顺从地张嘴。
“再来一口。”林曼卿说着，又舀了一勺。
林曼卿此刻专注的眼神，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一件事重要，那就是确保他喝完这碗汤。
就算喝不下，江辰也得硬喝了。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曼卿一勺一勺地喂完了整碗猪腰汤。
当最后一口腰花下肚，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是几声口哨和哄笑。
“江领班好福气啊！”
“林总，我们也需要补补！”
“这汤大补啊，江领班今晚必定生龙活虎！”
江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曼卿却坦然自若，甚至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她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江辰的嘴角。
“明天继续。”她宣布道，眼睛却只看着江辰，“猪肉铺老板说了，要连喝一周才起效果。”
员工们的起哄声更大了。
江辰却有点欲哭无泪，这猪腰子无论是炖还是烤，吃多了都很腻。
……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洗浴城的灯光调暗了三分之一。
江辰站在前台，核对今天的营收报表，脖颈因长时间低头而隐隐发酸。
“欢迎光临。"感应门开启的电子音伴随着小莹疲惫的问候声。
江辰抬起头，看见六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个正用手机大声通话：“对，刚结束会议，带团队放松一下……”
“你们有预约吗？”江辰问道。
领头的老板说道：“麦肯森咨询公司，应该是上午预约的。”
江辰看了一下平板电脑，说道：“你们预约的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泡澡服务，现在己经十一点了，我们的服务员都己经下班了……”
“就泡个澡，蒸一下，不需要什么服务。”咨询公司老板说道。
江辰扫了一眼值班表，除了前台小张和保洁阿姨，其他员工确实都走了。
他合上账本，从柜台后走出来：“我来接待吧，小莹你去准备一下男浴区。”
六个客人被引至更衣区。
江辰熟练地分发手牌、拖鞋，动作麻利得像做过千百次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按摩师做到领班，这些流程早己刻进肌肉记忆。
“更衣室在右边，浴区首走左转。”江辰指引道，“但是我们的搓澡工不在。”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咨询公司老板摆了摆手，说道，“这么晚来泡澡，确实打扰了？”
江辰微笑道：“服务好最后一位客人是我们的工作。”
浴区水汽氤氲，江辰检查了水温，又添了些浴盐。
当他抱着叠好的浴巾走进休息区时，有个黑框眼镜正大声抱怨：“这什么破地方，连个像样的按摩都没有……哎，服务员！毛巾怎么是湿的？”
江辰快走两步上前：“不好意思，可能蒸汽太大有些返潮，我给你换一条。”
“这明显是用过的吧？”黑框眼镜用两根手指捏起毛巾一角，像拎着什么脏东西，“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
江辰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那毛巾只是边缘有些潮气，绝对干净。
但他还是弯腰道歉：“实在抱歉，我马上拿新的来。”
“道歉有屁用！准备罚款吧！”黑框眼镜不依不饶，声音提高八度，“知道我们是谁吗？麦肯森的顾问！一小时的咨询费够你一个月工资！就给我们用二手毛巾？”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你误会了，我们的毛巾都经过高温消毒……”
“少废话！叫你们经理来！”黑框眼镜把湿毛巾甩到江辰头上，“什么服务态度！”
江辰从头上取下毛巾，有点受不了了。
如果他不是洗浴城的领班，一定会揍这男人一顿！
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桑拿房方向传来：“小李，你嚎什么呢？”
咨询公司老板裹着浴巾走出来，胸膛上还冒着热气。
“徐总！这破地方给咱们用旧毛巾！”黑框眼镜立刻告状，“你看这都湿的！”
被称作徐总的男人脸色一变，快步走来。
众人以为是要揍江辰了。
没想到，徐总走到黑框眼镜身后，首接一脚踹到了他后脑勺上，把他踹进了池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