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处的首升机像只受伤的蜻蜓，摇摇晃晃地降落在军区医院楼顶。
螺旋桨卷起的狂风把徐梦白的军帽都掀飞了，老头骂骂咧咧地追着帽子跑，假牙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两个疯子！"他一把拽开舱门，唾沫星子喷了狗剩满脸，"让你们侦察！不是让你们炸了半个青山市！"
老旅长身上的烟草味和火药味混在一起，熏得人眼睛发酸。
狗剩瘫在担架上，战术服被血和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肋间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顺着担架边缘滴落，在水泥地上汇成一小滩。
"老首长..."他虚弱地抬起手，指间夹着个沾血的硬盘，"周家...基因武器..."
徐梦白一把抢过硬盘，转身就吼："技术处！立刻解析！"几个穿白大褂的技术军官小跑过来，像捧着圣物般接过硬盘，动作小心翼翼。
秦紫薇的情况稍好些，只是左臂多了道弹痕。
她靠在舱门边，看着医护人员把狗剩抬上推车，突然皱眉："恩恩在哪？"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冯煜涵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从阴影处走出来："安全屋，量子屏蔽正常。"
她的钛合金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调出监控画面——杨恩正抱着小熊玩偶睡觉，床头柜上放着半杯牛奶。
"看这个。"冯煜涵放大杨恩的颈部特写，皮肤下有极淡的蓝色光点沿血管分布，像星河般缓缓流动，"基因标记开始显性表达了。"
狗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护士按回担架。"多长时间了？"他嘶哑地问，喉咙里满是烟熏火燎的灼痛感。
"爆炸发生后五分钟。"冯煜涵的合成音平静得可怕，"屏蔽场减弱了信号传输，但没能完全阻断。"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杨恩的脑电波图谱上出现了与地下工厂"原型体01号"完全一致的频率波动。
秦紫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周永昌在远程控制她？"
"不完全是。"刘倩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坐在轮椅上，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得像纸，"技术处发现，恩恩的基因锁是双向的——她也在反向影响其他适配者。"
徐梦白的大嗓门突然炸响："都他妈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
刘倩的轮椅碾过地板上未干的血迹，停在狗剩担架旁。
她举起平板，上面并排显示着两组基因序列："左边是恩恩的，右边是从工厂获取的01号样本，看这段编码——"
她放大某个特定区域，"恩恩的序列在不断改写01号的程序，就像...杀毒软件。"
走廊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作响。
狗剩盯着那串闪烁的基因代码，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钥匙不是用来开的...是用来关的..."
"杨教授早知道。"刘倩轻声说，眼神复杂，"他把自己孙女设计成了基因锁的终止开关。"
秦紫薇突然转身，作战靴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皮开肉绽，鲜血在洁白的墙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所以那群畜生...七年前就盯上了我女儿？"
"更早。"冯煜涵调出一份泛黄的档案，照片上是年轻的杨教授抱着婴儿杨恩，背景隐约可见"03区"标识，"从出生开始，恩恩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狗剩的胃部绞痛起来，比肋间的伤口还要疼。
他想起女儿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用彩笔在墙上画歪歪扭扭的太阳...所有温馨记忆都被蒙上了阴影。
"现在怎么办？"徐梦白摘下军帽，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总不能拿小丫头当武器使吧？"
刘倩的轮椅发出轻微的电机声，她移动到中央控制台前："技术处建议，用恩恩的基因序列制作反制程序。"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复杂的生物编码界面，"但需要她配合提取干细胞样本。"
"不行！"狗剩和秦紫薇同时喊道。
他挣扎着从担架上滚下来，伤口撞在地板上，疼得眼前发黑："绝对...不能...拿我女儿...做实验..."
秦紫薇扶起丈夫，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有别的方案吗？"
冯煜涵的机械眼焦距不断调整："理论上...如果能找到原始基因模板，可以绕过恩恩首接编写终止程序。"
她调出地下工厂获取的数据，"但模板应该藏在周永昌的主实验室。"
"那老王八蛋在哪儿？！"徐梦白的大嗓门震得玻璃嗡嗡响。
"这里。"刘倩突然调出卫星地图，红点标记着青山市郊的废弃天文台，"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大规模生命活动，而且..."
她放大某个信号频段，"检测到了与恩恩相同的基因共振波。"
狗剩撑着墙壁站起来，鲜血顺着裤管滴落。
他看向妻子，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便达成共识，"给我两小时..."他嘶哑地说，"然后带恩恩来天文台。"
"你他妈连站都站不稳！"徐梦白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老旅长的手在微微发抖，"让特战队去！"
狗剩轻轻掰开老人的手指："周永昌设置了基因识别锁，只有杨家人能进入核心区。"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肋间的伤口，"再说...我这不还能喘气嘛..."
秦紫薇己经换上了新的弹匣，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我陪他去，刘倩负责远程技术支援，老旅长..."她顿了顿，"如果六小时内没收到我们的信号..."
"老子就炮轰了整个山头。"徐梦白恶狠狠地抹了把脸，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小酒壶塞给狗剩，"六十年的茅台，止痛效果比吗啡强。"
狗剩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看向监控屏幕，杨恩正在睡梦中翻身，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玩偶熊的耳朵。
"走吧。"他轻声说，把酒壶还给老旅长，"早点完事，还能赶回来给恩恩讲睡前故事。"
走廊尽头，朝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秦紫薇突然轻笑一声："记得上次你说'早点完事'，结果我们在墨西哥雨林里蹲了半个月。"
"这次我保证。"狗剩一瘸一拐地走向装备室，顺手从护士托盘上顺了支吗啡，"最多五小时五十九分钟。"
刘倩推动轮椅跟上他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活着回来...别像我妹妹..."
狗剩没有回头，只是举起血糊糊的手摆了摆。
装备室的自动门缓缓关闭，将三人与外界隔开，墙上电子钟显示07:30，秒针跳动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像是倒计时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