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卯镇38号的门廊下挂着风铃，狗剩的指尖刚触到生锈的门环，铃铛就发出空灵的声响。
院子里传来小女孩的嬉笑，还有老人用缅语哼唱的童谣。
"谁呀？"木门吱呀打开，穿筒裙的傣族老妇人警惕地打量他，"找错门了。"
狗剩蹲下身，让视线与门缝齐平："我来接杨恩。"
他的缅语带着弹舌音，正是岩吞教他的腔调，"她爸爸回来了。"
老妇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转身朝院里喊了句什么，嬉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竹帘掀起一角，露出双杏核般的眼睛——和秦紫薇一模一样，只是右眼角少了那颗泪痣。
"杨恩，这是..."老妇人突然哽住，因为狗剩解开了衬衫纽扣。
他心口处的弹痕与小女孩脖子上挂的子弹壳严丝合缝，两个"QD-037"的刻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小女孩光着脚跑过来，银镯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她踮起脚尖摸了摸狗剩下巴的胡茬，突然用中文说："阿爸有酒味。"
"是你阿妈说的？"狗剩的喉结滚动，鼻腔里酸涩得厉害。
"阿妈说..."小女孩从筒裙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照片，上面是穿军装的狗剩，"阿爸的酒量像大象，但接吻技术像啄木鸟。"
院角的芒果突然坠落，"啪"地砸在青石板上。
狗剩单膝跪地，让杨恩的小手能碰到他脸上的泪："阿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要等阿妈。"杨恩认真地把子弹壳项链戴在他脖子上，"阿妈说执行完任务就..."
首升机的轰鸣打断了童言。
徐梦白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037，三分钟撤离！罗家的残党追来了！"
老妇人突然拽住狗剩的胳膊："岩吞老爷留了东西！"
她从神龛后取出个铁盒，里面是把车钥匙和染血的笔记本，"他说要给小小姐的爸爸。"
狗剩翻开笔记本，秦紫薇的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啄木鸟先生：
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我耍帅失败了。
杨恩最喜欢吃青芒果蘸辣椒面，睡前要听《凤凰传奇》的故事——别笑，就是你我的故事。
PS：车库里的礼物记得查收，车钥匙在岩吞那儿。」
村口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狗剩抱起杨恩冲向屋后，老妇人掀开地窖盖板："快！岩吞老爷挖的地道通往后山！"
子弹击碎门框的瞬间，狗剩滚入地窖。
黑暗中有双冰凉的小手握住他的食指："阿爸不怕，恩恩认识路。"
地道墙壁上每隔十米就嵌着颗子弹壳，微弱的反光勾勒出通道轮廓。
杨恩跑得像只小鹿，银铃声在隧道里回荡，狗剩跟着跑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个铁栅栏，外面是片隐蔽的山坳。
"阿妈的礼物！"杨恩指着栅栏外的车库。
卷帘门升起时，一辆改装过的东风猛士缓缓亮起车灯，引擎盖上用弹壳拼出凤凰图案。
狗剩用铁盒里的钥匙启动车辆，中控屏突然亮起秦紫薇的录像：
"惊喜吗兵哥哥？"屏幕里的她穿着战术背心，背景是某个军火库，"这车能防RPG，后备箱有给恩恩的生日礼物——别偷看，是粉色的AK47。"
杨恩爬上副驾驶，小脚够不到地板，却熟练地按下手套箱按钮。
里面掉出个彩虹糖盒子，装满了子弹壳做的玩具士兵。
"阿妈说阿爸是英雄。"她拿起个刻着"037"的子弹人，轻轻碰了碰狗剩的脸，"英雄不哭。"
山路上传来追兵的引擎声。
狗剩把杨恩塞进儿童安全座椅——显然是定制的，头枕上绣着"血刃二代"的字样。
"抓紧了小凤凰。"他挂上防弹档，猛士车咆哮着冲出路基，"阿爸带你杀出重围。"
后视镜里，三辆越野车紧咬不放。
领头的天窗探出个火箭筒手，狗剩猛打方向盘，火箭弹擦着车顶飞过，在崖壁上炸出漫天碎石。
"恩恩怕吗？"
"不怕！"小女孩居然在咯咯笑，"阿妈说颠簸时要唱歌！"她奶声奶气地唱起《打靶归来》，调子跑得离谱。
狗剩按下中控台上的红色按钮，车尾喷射出浓密的烟雾弹。
追兵在能见度骤降中撞成一团，有个家伙跳车时裤子挂在了后视镜上。
"阿爸好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狗剩打开天窗，升起车载机枪，"想玩打地鼠吗？"
杨恩捂住耳朵猛点头。
机枪的轰鸣惊飞了山林间的鸟群，但枪声很快被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盖过："阿爸！左边还有个露屁股的！"
当追兵最后一辆车滚下山崖时，狗剩的卫星电话响起，徐梦白的全息投影浮现在仪表盘上方，背景是军区医院。
"有个好消息和更好的消息。"
"紫薇还活着？"
"好消息是罗家的犯罪网络被连根拔起。"
徐梦白转动镜头，病床上的秦紫薇正用唯一能动的手指比中指，"更好的消息是...这丫头骂人的力气够喂十头驴。"
杨恩突然扑向全息影像："阿妈！恩恩有乖乖吃青菜！"
秦紫薇的投影虚弱地眨眨眼："啄木鸟先生，看来你没把孩子养歪。"她突然皱眉，"等等，你给她玩枪了？"
狗剩举起那个子弹壳小人："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王八蛋..."秦紫薇的骂声被心电监护仪的警报打断，护士们手忙脚乱地按着她打针，"杨狗剩！等老娘出院..."
信号突然中断。狗剩和女儿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猛士车转过山坳，朝阳将前路染成金色，像极了秦紫薇最爱穿的那条酒红色旗袍在晨光中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