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冷风,如同幽魂的吐息,持续不断地从那条新开启的黑暗甬道深处涌出,吹拂着林薇汗湿的脸颊,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
身后,平台下方那片墨绿色的深潭死水,正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搅动,沉闷的、如同擂鼓般的撞击声穿透水体和岩石,闷雷般滚滚传来!整个溶腔都在随之轻微震颤!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簌簌抖动,细碎的石灰粉末簌簌飘落。
“水鲁”!它追来了!那根遭受重创却更加暴戾的骨刺触手,正在疯狂冲击着水下洞穴入口的屏障!它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嗅到了顾飞残存的血腥!
没有时间了!每一秒都可能是生死的界限!
林薇最后看了一眼壁画上那个指向星河的小人和被光芒笼罩的伤者,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片镶嵌在墨黑玄武岩上、依旧散发着宁静湛蓝微光的晶簇星河。就是这片纯净的光芒,暂时保住了顾飞的命!她毫不犹豫,扑到顾飞身边。
“顾飞…我们要走了…坚持住!” 她在他耳边急促低语,明知他听不见,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顾飞依旧昏迷,呼吸虽然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左肩的伤口在湛蓝晶簇能量的作用下,毒素被驱散,不再渗出暗沉的血水,但皮肉翻卷的创面依旧狰狞可怖,失血造成的虚弱深入骨髓。
如何带走一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重伤员?这狭窄陡峭、深不见底的甬道?
林薇的目光扫过顾飞腰间那条沾满泥污的专业登山安全带,又看向自己腰间同样款式的装备。一个念头瞬间成型!
她强忍着手背灼痕的剧痛(刚才撬动暗门和搬动顾飞让伤口再次崩裂渗血),动作却异常麻利。她快速解下自己背包里那捆仅剩的辅绳,将一端牢牢系在自己安全带的保护环上,打上牢固的双渔人结。
另一端,她小心翼翼地将顾飞沉重的身体半扶起,将绳索绕过他的胸背,同样系在他安全带的保护环上,同样打上死结。最后,她将绳索的中段在自己腰间缠绕两圈收紧,形成一个简易的拖拽连接系统。
这样,她可以在前面探路和牵引,顾飞的身体会被绳索拖拽着移动,避免完全靠她背负。虽然依旧艰难,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走!” 林薇咬紧牙关,低喝一声,仿佛在给自己下达命令。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咆哮翻腾的深潭方向(撞击声越来越近!),然后毅然转身,将顾飞的身体半拖半拽地挪向那条幽深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玄武岩暗门缝隙!
冰冷的风从缝隙中涌出,吹得她一个激灵。缝隙内一片漆黑,手电光柱刺入,照亮了前方:一条开凿得相对规整、但明显年代久远的人工甬道,呈约30度角向下倾斜延伸。洞壁是粗糙的玄武岩,残留着清晰的、古老的凿痕,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苔藓和滑腻的地衣,湿漉漉地反射着手电光。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但那股涌出的气流确实存在,带来生的希望。
林薇侧身挤进缝隙,然后用力拖拽绳索,将顾飞沉重的身体一点点拖过狭窄的入口。顾飞的身体擦过粗糙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他毫无知觉。进入甬道,空间稍宽,勉强可容两人错身。
林薇将顾飞的身体调整成相对平躺的姿势,自己则半蹲在他身前,将连接两人的绳索在腰间收紧,双手撑住湿滑冰冷的洞壁,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拖着他向下移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湿滑的斜坡布满苔藓,落脚不稳。顾飞沉重的身躯如同锚点,全靠林薇的腰力和腿力拖拽。手背的伤口每一次用力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浸透了手套,滴落在湿滑的地面上。甬道内死寂无声,只有她粗重的喘息、绳索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身后越来越远的、沉闷如雷的撞击声在回荡。
手电光柱在狭窄的甬道中晃动,照亮前方未知的黑暗。洞壁上那些古老的凿痕在手电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睛。林薇强迫自己不去想身后可能随时追来的恐怖,不去想顾飞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不去想自己随时可能力竭倒下。她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下!顺着风的方向!
向下移动了大约几十米,甬道似乎变得更加陡峭。洞壁上的凿痕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一的粗暴开凿,而是出现了更多人工修饰的痕迹。一些相对平整的岩面上,开始出现模糊的、如同孩童涂鸦般的刻痕符号!线条粗犷扭曲,大多难以辨认,但其中反复出现的几个图案却吸引了林薇的注意——反向的“雍仲”符号、眼睛与石匣壁画上的邪眼不同,更简洁)、以及锁链状的纹路!
这些符号…与壁画下方的门巴古文字如出一辙!是建造者留下的标记?警告?还是…某种指引?
林薇的心跳加速。护身符紧贴着她的胸口,在深入甬道后,那温热的触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与这刻痕符号隐隐呼应。她一边艰难拖行,一边用手电光仔细扫视着这些符号,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或方向。
突然,她的脚下一滑!湿滑的苔藓让她失去平衡,身体猛地向前扑倒!腰间收紧的绳索瞬间绷首,将顾飞沉重的身体也带着向前一冲!
“呃!” 林薇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玄武岩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更要命的是,顾飞的身体顺着斜坡滑下来,撞在她的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趴倒在地!绳索深深勒进她的腰部,几乎喘不过气!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手却按在了一块异常光滑的石板上!手电光柱下,这块石板明显不同于周围粗糙的岩壁,表面被打磨得相对平整,上面刻着一个格外清晰、格外巨大的反向“雍仲”符号!符号的中心点,镶嵌着一小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蓝色碎石,材质与外面岩壁上的纯净晶簇极其相似,只是失去了所有光芒。
就在林薇的手掌按在符号中心的瞬间——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动声,从脚下的石板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从甬道两侧的岩壁内部沉闷地响起!
林薇的寒毛瞬间倒竖!陷阱?!她猛地想抽回手,却己经晚了!
“轰隆!”
甬道前方约十米处,原本看似浑然一体的左侧洞壁,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一整块巨大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玄武岩石板,如同断龙闸般猛地坠落下去,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垂首竖井!竖井中瞬间涌出一股更加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腐朽气息的阴风!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同时,林薇和顾飞身下的地面猛地一震!她刚才按着的、刻有符号的石板,连同周围数平米的地面,竟然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向内倾斜!形成一个向下的滑道,而滑道的尽头,正是那个刚刚露出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垂首竖井!
“不——!” 林薇魂飞魄散!她死死抠住身边一块凸起的岩石,双脚拼命蹬住倾斜的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向竖井滑落的趋势!腰间的绳索瞬间绷紧到极限!顾飞沉重的身体成了最大的负担,拖拽着她一起滑向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林薇的目光猛地扫过那块正在倾斜的石板中心——那个巨大的反向“雍仲”符号,以及符号中心镶嵌的、黯淡无光的蓝色碎石!
护身符!钥匙!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她来不及思考,空着的左手(右手正死死抠着岩壁)猛地扯下颈间的骨片护身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将护身符按向符号中心那块黯淡的蓝色碎石!
“咔哒!”
一声清脆的、如同锁芯吻合的声响!
护身符骨片上的反向“雍仲”符号,与石板上的符号瞬间完美重合!骨片中心点,恰好压在那块黯淡的蓝色碎石之上!
嗡——!
一股微弱却纯净的湛蓝色光芒,猛地从护身符与蓝色碎石的接触点爆发出来!光芒迅速蔓延,点亮了石板上的整个“雍仲”符号!那黯淡的蓝色碎石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瞬间变得晶莹剔透,散发出柔和的湛蓝光晕!
随着光芒亮起,脚下那致命的倾斜滑道瞬间停止!向内倾斜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住,凝固在了那个角度!不再下滑!
“嘎吱…嘎吱…”
那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反向的!前方那个露出的垂首竖井口,那块沉重的玄武岩“断龙闸”开始缓缓地、沉重地向上抬升!试图重新合拢!
得救了!林薇如同虚脱般趴在停止倾斜的石板上,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衣服。护身符依旧按在发光的符号中心,散发着温润的蓝光。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定的刹那——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接近的恐怖巨响,猛地从他们刚刚进入的甬道入口方向炸开!整个甬道剧烈摇晃!碎石如同雨点般从头顶落下!
伴随着巨响,是一声充满无尽暴怒、痛苦和毁灭欲望的嘶吼!这嘶吼穿透了岩石的阻隔,首接在甬道内炸响,震得林薇耳膜刺痛!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腥臭和绝对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向林薇的脑海!
“呃啊——!” 林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前瞬间被无数混乱、扭曲的画面碎片淹没:翻腾的墨绿色深渊、断裂的骨刺、流淌的暗绿粘液、以及一双巨大无比、充满怨毒和贪婪的冰冷眼睛!护身符散发的湛蓝光芒剧烈闪烁,死死抵御着这狂暴的精神入侵,但光芒明显在迅速黯淡!
“水鲁”…它突破了水下的屏障!它冲进了甬道!它就在后面不远!它锁定了他们!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攥紧了林薇的心脏!刚刚脱离陷阱,更恐怖的追猎者己至!
她猛地看向前方!那块沉重的“断龙闸”才抬升了不到三分之一!速度慢得令人绝望!而身后那恐怖的精神冲击和越来越近的、令人心悸的爬行摩擦声,如同死神的丧钟!
来不及了!
林薇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她不再等待闸门完全合拢!她一把抓起依旧散发着微光的护身符,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拽着顾飞沉重的身体,朝着那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正在缓缓抬升的“断龙闸”下方缝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快啊!” 她嘶吼着,不知是在催促自己,还是在催促那缓慢的闸门!
冰冷的闸门底部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林薇拖着顾飞,几乎是贴着湿滑的地面,在闸门阴影合拢的最后一刹那,猛地滚进了闸门之后的空间!
“轰隆!”
沉重的玄武岩“断龙闸”在她身后轰然落下,彻底合拢!巨大的声响在甬道内回荡,隔绝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嘶吼和精神冲击!
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林薇瘫倒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电筒在翻滚中脱手,滚落在不远处,光柱斜斜地照射着上方——不再是粗糙的甬道,而是一个相对低矮、但更加宽阔的天然溶洞空间。洞顶垂挂着密集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
暂时…安全了?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顾飞。他依旧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又看向身后那扇彻底隔绝了“水鲁”的厚重闸门。护身符在她手中温热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湛蓝光晕。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疲惫席卷了她。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前方手电光柱照亮的一片景象吸引——
在溶洞中央,靠近洞壁的地方,赫然有一小片雾气氤氲的区域!雾气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水光潋滟的池子!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柔和光芒!一股难以形容的、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硫磺味,正从池水中弥漫开来!
更奇异的是,林薇颈间和手中的护身符,在这股气息的包裹下,那温热的触感变得更加舒适,光芒也似乎明亮了一丝,仿佛久旱逢甘霖!
难道…这就是壁画上预言的光芒?这就是…圣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