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手指贴上侧腹狰狞伤口的瞬间,顾飞残破的躯干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
不是痛。
那触感之下,是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暖流,带着净化万物的温和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他血肉模糊的创口。伤口边缘那些疯狂蠕动、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腐肉,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迅速萎缩、焦黑、化为细碎的灰烬剥落。深入脏腑的阴寒污秽被这股暖流强行驱散、净化,如同冰雪消融。
然而,紧随这暖意而来的,却是更加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与撕裂感!
他燃烧生命爆发的力量早己耗尽,体内属于林薇灌注的金红洪流在之前的守护与搏杀中消耗殆尽,此刻只剩下枯竭的经脉和被污秽反复侵蚀后千疮百孔的躯壳。这净化的暖流如同最精妙的手术刀,刮去腐肉毒疮的同时,也彻底暴露了这具残躯濒临崩溃的本质。
“呃…嗬…” 顾飞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的灼痛,冰蓝竖瞳失焦地望着低矮冰窟顶壁上那些倒悬的暗红冰棱。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泥沼,唯有侧腹伤口传来的、那源源不断的温暖力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勉强维系着他不至于彻底沉沦。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模糊的视线捕捉到跪坐在身旁的身影。
林薇低着头,瀑布般流淌着熔金光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侧颜。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金蝶,在眼睑下投下静谧的阴影。那只覆在他伤口上的手,白皙如玉,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红光晕,稳定而专注。
解封了…真的回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喉头的腥甜。他想开口,想唤她的名字,想确认这不是濒死的幻梦,但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只溢出更多的血沫。
就在这时!
林薇覆在他伤口上的手,指尖的金红光晕骤然波动了一下!
她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清澈如雪山湖泊的眸子里,之前流转的淡淡金红神采此刻如同受到了某种刺激,骤然变得明亮而锐利!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顾飞侧腹的伤口深处!
顾飞也感觉到了异样!那原本温和流淌的净化暖流,在触及伤口最深处、靠近脊椎的某个点时,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冰冷刺骨、充满顽固吞噬意念的污秽力量,如同潜伏在骨髓深处的毒蛇,猛地反噬而出,狠狠撞向林薇涌入的净化之力!
“呃!” 林薇闷哼一声,覆在伤口上的手微微一颤!指尖的金红光晕剧烈闪烁!
是那枚“门石”碎片!它并未被完全净化或驱逐!在顾飞残躯最核心的骨髓深处,它如同附骨之蛆,借着之前力量冲突和重伤濒死的掩护,彻底蛰伏、扎根,此刻感应到外部的净化压力,悍然发动了最凶猛的反扑!
这股反扑的污秽力量极其凝练、歹毒,带着一种源自“门”本身的、近乎规则的侵蚀性!林薇涌入的净化暖流竟一时无法将其压制,反而被这股污秽力量逆流而上,如同剧毒的藤蔓,顺着她指尖的能量连接,狠狠反噬向她的手臂!
林薇手臂上温润如玉的肌肤瞬间浮现出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一股冰冷恶毒的侵蚀感顺着手臂急速蔓延!
危险!
林薇眼中金红神采爆闪!覆在顾飞伤口上的五指猛地收紧!不再是温和的治愈,而是爆发出更加磅礴、更加炽烈的金红净化伟力!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狠狠灌入顾飞的伤口,正面撞上那反噬的污秽毒蛇!
轰!
顾飞残破的躯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濒死般的惨嚎!
冰与火!净化与污秽!两种截然相反、却都庞大无比的力量,再次以他残破的躯壳为战场,展开了比之前更加惨烈、更加致命的厮杀!
断臂创口刚刚被净化的边缘瞬间崩裂,墨绿污血狂涌!侧腹的贯穿伤口在金红与暗红的能量对冲下,血肉如同沸腾般剧烈翻卷!覆盖全身的新生银鳞片片倒竖,边缘再次泛起不祥的暗红纹路,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龟裂!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搅动着他每一寸神经!
“薇…停…停下…” 顾飞意识在剧痛的海洋中沉浮,破碎的气音带着哀求。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炼狱熔炉的顽铁,随时都会被这恐怖的力量对冲彻底撕碎!
林薇紧抿着唇,清澈的眸子里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被周围的低温冻结成冰晶。她非但没有撤回力量,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金红伟力,试图强行碾碎顾飞骨髓深处那顽固的污秽之源!
她能感觉到,那枚“门石”碎片如同扎根在顾飞生命本源上的毒瘤,不彻底拔除,他终将被彻底侵蚀、异化,甚至成为“门”的傀儡!代价再大,也必须现在清除!
就在这惨烈的拉锯战陷入僵持,顾飞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下去,即将油尽灯枯之际——
嗡…嗡…
一阵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震动,从林薇紧贴着顾飞伤口的手掌心传来!
不!震动的源头不是她的手!而是——
她手腕内侧,那枚自吞白村多吉爷爷所赠、一首被她贴身佩戴的刻有“卍”字符(雍仲)的旧护身符!
此刻,这枚古朴的、由某种不知名暗色金属和骨质构成的护身符,正紧贴着她浮现暗红纹路的手臂肌肤,散发出微弱的、温润的乳白色光晕!
这乳白光晕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与调和之力!它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渗入林薇手臂上那些被污秽侵蚀的暗红纹路。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狰狞的、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的暗红纹路,在接触到乳白光晕的瞬间,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纹路中那股冰冷恶毒的侵蚀意念,仿佛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安抚了下去!
林薇正在疯狂催动金红伟力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爆闪的决绝金红神采,被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所取代!
多吉爷爷的护身符?!
这枚不起眼的旧物,竟然能安抚“门石”碎片的污秽反噬?!
随着护身符乳白光晕的渗入,她掌心涌入顾飞体内的、那狂暴的金红净化伟力,仿佛被这乳白光晕悄然调和,少了几分玉石俱焚的霸道,却多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包容的渗透之力!
这股调和后的力量,并未减弱对污秽的净化本质,却不再与顾飞本身的生命本源产生剧烈的、毁灭性的冲突!
机会!
林薇瞬间明悟!她立刻收敛了狂暴的碾压之势,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被护身符调和后的、更加温和却更具渗透性的金红力量,如同最灵巧的探针,避开顾飞濒临崩溃的生命本源,精准地缠绕向骨髓深处那枚负隅顽抗的“门石”碎片!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对冲!
那枚碎片似乎对这调和后的力量感到了一丝迷惑和迟疑。它释放的污秽之力依旧冰冷顽固,却失去了之前那种一往无前的疯狂反扑意志,更像是本能的防御。
金红的渗透力量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上去,并不急于强行净化摧毁,而是如同温水煮蛙般,不断消磨着碎片外围的污秽防御,试图将其从与顾飞生命本源紧密连接的骨髓深处,一点点地…剥离!
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要将灵魂都撕裂的毁灭感,而是变成了刮骨疗毒般的、尖锐却可以忍受的持续性痛苦。顾飞弓起的残躯缓缓放松下来,破风箱般的喘息也稍稍平复,冰蓝竖瞳中的痛苦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的茫然。
有希望!
林薇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引导着力量。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顾飞脊椎深处,那枚暗红色的、布满诡异血管纹路的“门石”碎片,如同被无数条金红的丝线缠绕、包裹,正被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从骨髓的包裹中向外抽离!
然而,剥离的过程极其缓慢而艰难。每一丝抽离,都伴随着碎片剧烈的挣扎和顾飞身体本能的痉挛。林薇的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精微的控制对她初获伟力的心神是巨大的负担。
时间在痛苦的剥离中一点点流逝。
就在那枚“门石”碎片己被剥离出大半,眼看就要被金红丝线彻底拽出顾飞体外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枚碎片似乎感应到了末日的降临,其核心深处,一点极其黯淡、却蕴含着最本源污秽规则的暗红核心,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段扭曲的、充满无尽怨念和饥饿的精神烙印,如同溃堤的毒液,顺着金红丝线的连接,无视了林薇的净化力量,狠狠冲入了她的意识深处!
轰!
林薇的脑海瞬间被无数破碎而恐怖的画面充斥!
无尽的黑暗虚空…一扇横亘星宇、布满扭曲符文的巨“门”…门内伸出无数粘稠的、由纯粹恶念构成的巨大触手…触手缠绕、吞噬着一个个散发着微光的星球…星球上亿万万生灵在污秽中哀嚎、异化、化为扭曲的怪物…最后,所有的画面凝聚成一点——
一具被冰封在祭坛之下、巨大而狰狞的罗刹尸骸骨!骸骨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两点针尖大小、却饱含无尽贪婪的暗金光芒!
“守…门…人…”
“血…钥…归…位…”
“门…开…万物…皆…饲…”
扭曲破碎的精神低语,如同亿万只毒虫在脑海中嘶鸣!
“呃啊——!” 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覆在顾飞伤口上的手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引导剥离的金红力量瞬间出现剧烈的波动!
就是这瞬间的失控!
那枚即将被彻底剥离的“门石”碎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核心的暗红诅咒烙印疯狂燃烧!它不再试图挣脱金红丝线的束缚,反而如同自爆般,将最后残存的污秽本源,连同那恶毒的精神诅咒烙印,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血箭,顺着金红丝线的连接,狠狠射向林薇的手腕——更准确地说,是射向她手腕上那枚散发着乳白光晕的护身符!
它要污染这枚能克制它的护身符!
快!太快了!
林薇刚从精神冲击的眩晕中勉强稳住心神,那暗红血箭己到眼前!
那枚古朴的护身符似乎感应到了极致的污秽威胁,乳白色的光晕猛地暴涨!
符面上那个古老的“卍”字符(雍仲)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浩瀚、包容、仿佛能承载万物的暗金色光芒!
暗红血箭狠狠撞在护身符爆发的暗金光晕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凝练恶毒的暗红血箭,如同泥牛入海,竟被护身符散发的暗金光晕无声无息地吞噬了进去!
护身符表面流转的乳白光晕瞬间变得浑浊,暗金色的“卍”字符也黯淡了一瞬,仿佛承受了巨大的负担。但终究,它挡住了!并未被污染!
然而——
就在暗红血箭被护身符吞噬的瞬间,顾飞脊椎深处,那枚失去了所有力量、只剩下一个空壳的“门石”碎片,终于被最后几根金红丝线彻底拽离了骨髓,暴露在伤口之外!
失去了碎片本体的压制,顾飞脊椎深处,那被碎片污染、几乎坏死的骨髓核心,如同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堤坝,猛地崩溃!
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墨绿骨髓脓液,混合着暗红的污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伤口深处狂喷而出!
顾飞残破的躯干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生气,猛地一挺,随即彻底下去!冰蓝竖瞳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到了极致!
气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