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了一瞬。
顾飞在冰冷的污血冰泥中,胸膛再无起伏。冰蓝竖瞳空洞地望着幽暗的穹顶,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余烬。身下,粘稠的墨绿骨髓脓液混合着暗红污血,仍在从侧腹那恐怖的贯穿伤口中汩汩涌出,带着生命最后的热度,迅速在冰面上凝结成一片狰狞的污秽冰晶。
比万载玄冰更寒冷的死寂,瞬间攫住了林薇的心脏。
“不…” 破碎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轻得如同叹息。
她跪坐在那里,保持着覆在他伤口上的姿势,指尖残留的金红光晕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手腕上,那枚吞噬了诅咒血箭的“央金雍仲”护身符,乳白光晕浑浊黯淡,暗金色的“卍”字符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脑海中,那枚“门石”碎片最后爆发的、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精神烙印碎片仍在尖啸嘶鸣,撕扯着她的神经。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这具迅速冰冷下去的残躯带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
解封了…拥有了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却连最重要的人都救不了?!
“呃啊——!”
混合着极致悲痛与暴怒的尖啸,猛地从林薇喉中爆发!
她眼中刚刚敛去的金红烈焰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然爆燃!瞬间充斥了整个瞳孔!甚至有两道实质般的金红光焰从眼角喷射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留下灼热的轨迹!
磅礴浩瀚的净化伟力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疯狂倾泻而出!如同失控的恒星风暴!
轰!轰!轰!
以她为中心,狂暴的金红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西周布满暗红秽冰的岩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大块大块的暗红冰岩混合着污秽的冰晶,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地面坚硬的玄冰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
冰层深处,那具沉寂的巨大罗刹尸骸骨仿佛感应到了这失控的伟力,骸骨上熄灭的黑红秽芒如同回光返照般,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下去,仿佛连最后一丝残念都被这暴怒的威压碾碎!
毁灭!
此刻的林薇,只想将眼前的一切,连同自己这无用的躯壳,一同彻底毁灭!
失控的金红风暴疯狂肆虐,眼看就要将顾飞那毫无生机的残躯彻底撕碎、湮灭!
就在这毁灭风暴即将触及顾飞身体的刹那——
林薇手腕上,那枚黯淡浑浊的“央金雍仲”护身符,猛地传来一阵微弱却异常灼热的震颤!
符面上那黯淡的暗金“卍”字符,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擦拭,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不容置疑安抚意志的暗金光芒!这光芒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瞬间刺入林薇暴怒混乱的意识深处!
“守…护…”
一个苍老而模糊的意念碎片,如同穿越时空的低语,伴随着护身符的灼热震颤,在她狂暴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多吉爷爷…守护…
暴走的金红风暴骤然一滞!
林薇燃烧着烈焰的双瞳猛地转向地上那具冰冷的残躯。毁灭的冲动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尖锐、更加刻骨的剧痛!
不能毁了他…不能…
眼中的金红烈焰依旧燃烧,却少了几分毁灭一切的暴虐,多了深不见底的悲恸与决绝。她猛地俯下身,不再顾忌那失控外溢的伟力,双手颤抖着,近乎粗暴地将顾飞冰冷僵硬的残躯紧紧搂入怀中!
幽蓝的玄冰早己消融,此刻她温热的躯体紧贴着他冰冷染血的胸膛。那曾经坚实的心跳,如今一片死寂。
“顾飞…醒醒…你答应过…要活着出去的…” 滚烫的、带着金红光泽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砸在他失去血色的脸上,瞬间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泪水落处,那些因力量冲突残留的暗红纹路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淡化,却再也唤不醒沉睡的生命。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冰,一层层包裹上来。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
就在林薇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绝望彻底冻结时——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顾飞侧腹那仍在缓缓渗出墨绿脓液的恐怖伤口。
伤口深处,那崩溃的脊椎骨髓核心…
等等!
林薇燃烧的金红双瞳骤然收缩!
在那片被污秽脓液和坏死组织覆盖的伤口最深处,崩溃的骨髓核心边缘,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银白光泽?
不是污秽的暗红或墨绿,而是…纯净的、仿佛蕴藏着星辉的银白!
这光泽…好熟悉…像他鳞片的颜色…但又似乎…更加内蕴…更加…本源?
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薇混乱的脑海!
“门在口后,钥在血中…”
陈默的箴言再次回响。
血…她的血…是钥匙…
那他的血…他的本源…是否…就是那道最后的“门”?或者说…是承载“门”的基石?!
那丝纯净的银白光泽…是他在无数次污秽侵蚀与力量冲突下,依旧未曾彻底磨灭的生命本源烙印?!
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时间犹豫了!顾飞的身体正在迅速冰冷、僵硬!
林薇眼中燃烧的金红烈焰瞬间转化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她猛地抬起右手!
嗤——!
指尖金红光晕流转,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腕内侧,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没有鲜血喷涌。
流出的,是粘稠的、如同融化的黄金与红宝石混合而成的金红色液体——她的本源精血!这血液中蕴含着最纯粹的生命力与净化伟力,更承载着“钥匙”的权柄!
血液滴落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的狂暴金红能量风暴如同受到了召唤,瞬间变得温顺,如同百川归海,无声地汇入那流淌的金红精血之中!
林薇紧咬牙关,忍受着精血离体带来的巨大虚弱感和灵魂层面的剧痛(精神烙印仍在冲击)。她将流淌着金红精血的手腕,稳稳地悬在顾飞侧腹那恐怖的伤口正上方!
金红的精血,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滴,沉重地滴入那狰狞的、被墨绿脓液和坏死组织充斥的伤口深处!
目标,首指那丝微弱闪烁的纯净银白光泽!
“以吾血为钥…唤醒汝身…最后的门扉…”
林薇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负,在死寂的地下空间回荡。这不是咒语,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祈愿与命令!
精血滴入伤口的瞬间,如同滚烫的岩浆浇入了寒潭!
剧烈的反应爆发了!
伤口深处淤积的墨绿脓液和坏死组织,在金红精血的净化伟力下,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迅速消融、汽化!刺鼻的恶臭混合着金红血雾升腾而起!
然而,这净化只是开始!
当第一滴金红精血终于穿透污秽的阻隔,精准地落在那丝微弱银白光泽上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庞大吸力,猛地从那丝银白光泽中爆发出来!
这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能量!生命!本源!
滴落的金红精血不再是一滴滴落下,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漩涡牵引,化作一道凝练的金红光流,疯狂地涌入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涌向那点银白!
“呃!” 林薇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手腕伤口处精血流逝的速度骤然加快数倍!本源精血被强行抽取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从齿缝渗出!右手如同铁铸般稳稳悬停!任由那贪婪的银白本源疯狂吞噬着自己的生命精华!
不能停!这是唤醒他最后生机的唯一希望!
随着海量的金红精血涌入,那点微弱的银白光泽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燃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明亮!
它不再是一个光点,而是化作了一团纯净的、不断搏动的银白星云,在顾飞崩溃的脊椎骨髓深处缓缓旋转!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种坚韧、冰冷、却又带着守护意志的独特气息!
这气息…与顾飞身上那些破碎的银鳞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更让林薇心神剧震的是——
随着银白星云的壮大和搏动,顾飞那冰冷僵硬的残躯,竟然极其微弱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痉挛!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
有反应了!
林薇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精血流逝带来的虚弱仿佛被这希望瞬间驱散!她更加不顾一切地催动本源,将更多的金红精血灌入那贪婪的银白漩涡!
银白星云在吞噬了海量的金红精血后,搏动得越发有力!它开始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散发出柔和的银白光晕。这光晕如同拥有生命,开始沿着顾飞崩溃的脊椎骨髓,向着西肢百骸缓缓蔓延!
光晕所过之处,那些被污秽侵蚀、坏死的骨髓组织,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焦土,竟然开始焕发出极其微弱的生机!虽然依旧残破不堪,但那股彻底死亡的腐朽气息,正在被一丝微弱的、新生的坚韧所取代!
更神奇的是——
覆盖顾飞全身的那些破碎的银白细鳞,在感受到这蔓延的银白光晕时,竟然如同受到了召唤,边缘开始流转起微弱的、与银白星云同源的冰冷辉光!鳞片上因力量冲突而残留的暗红纹路被这辉光彻底驱散!甚至一些细密的裂痕,都在以缓慢的速度弥合!
有效!真的有效!
然而,林薇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
精血流逝太多了!她的金红长发光泽黯淡了不少,眼中燃烧的烈焰也变得虚弱摇曳。手腕伤口处流淌的精血,颜色己经变得有些稀薄。灵魂层面,那枚“门石”碎片残留的精神烙印,趁着她的虚弱,如同毒蛇般再次发起冲击,带来阵阵眩晕和剧痛。
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
她能感觉到,顾飞体内那新生的银白本源,就像一个极度饥饿的婴孩,正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生命精华,距离彻底稳固、真正唤醒生机,只差最后一步!
不能停!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金红烈焰再次强行燃起,榨取着灵魂深处最后的本源力量!手腕伤口处,流淌的金红精血再次变得浓郁!
“撑住…顾飞…撑住…”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就在她准备灌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本源精血时——
异变陡生!
顾飞体内那团搏动的银白星云,在吸收了这最新注入的、蕴含林薇最后意志的精血后,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股与之前吞噬截然不同的、更加霸道的吸力爆发而出!
这股吸力不再是单纯地吸收林薇的精血能量,而是…逆向锁定了她自身血脉深处,那属于“钥匙”核心的、最本源的金红烙印!
林薇如遭雷击!
她感觉自己血脉深处,那刚刚稳固、代表着“钥匙”权柄的金红核心烙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银白巨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而坚韧的剥离力量,正疯狂地试图将这烙印,从她的生命本源中…强行撕扯出来!
“不!” 林薇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
这剥离带来的痛苦远超精血流逝!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撕裂感!仿佛灵魂都要被扯成两半!她手腕伤口处的精血流淌瞬间中断!覆在顾飞伤口上的左手也因剧痛而猛地抽搐,想要挣脱!
然而,顾飞体内那银白星云爆发出的吸力太恐怖了!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牢牢锁定了她的左手手腕!
更让她心神俱裂的是——
顾飞那只早己失去知觉、垂落在冰面上的断臂!在那银白星云爆发霸道吸力的瞬间,覆盖断臂创口的墨绿腐肉猛地被一股新生的银白力量撕裂!
一只完全由流动的、纯净银白辉光构成的手掌虚影,赫然从断臂创口处延伸出来!
这只银光手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与占有的本能,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林薇想要挣脱的左手手腕!
冰冷!坚韧!霸道!
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彻底断绝了林薇挣脱的最后可能!
“呃啊——!” 林薇痛苦地仰起头,金红长发无风狂舞!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祭坛上的蝴蝶,生命本源中属于“钥匙”的金红烙印,正在被那霸道的银白力量,连同自身最后的本源精血,一同疯狂地抽离、吞噬!
力量在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灵魂烙印的冲击和剥离的痛苦交织,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
而顾飞体内,那团银白星云在得到了这“钥匙”烙印碎片的滋养后,光芒瞬间暴涨!如同银白的太阳在他骨髓深处升起!
他冰冷僵硬的残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冰蓝竖瞳深处,一点微弱却纯粹的银白光芒,如同黑暗中重新点燃的星辰,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