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庄婉月出嫁那天不同的是,出殡这天是个大好的艳阳天。
没有风光下葬,只有一场一切从简的丧仪,简单到整个送葬的队伍除了几人抬棺的壮汉外,只有春耕跟在身后。
还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赵忍冬是捧着庄婉月的灵位,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为她的“阿姐”披麻戴孝。
纸钱在阳光下洋洋洒洒,似在做最后的告别,赵忍冬不禁停了下来,再往前就该进沈家的祖坟荧了。
“夫人,快些走吧,再慢下来,小的们有些吃不住了,这出了灵,棺材就是不能落地的。”
赵忍冬一脸奇怪的望向说话的人,不禁腹诽这些男人的没用,想当初自己独自一人带着父亲上路也没他们说得这么辛苦的。
另外抬棺的人也开始擦着汗帮腔,“是呀,夫人,这大...大夫人是积了大善的有福之人,棺椁实在是太沉了,再不进祖坟,我们要吃不消了。”
赵忍冬这才留意到,棺材比普通的棺材重了不是一星半点,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走吧,走快些!”
抬棺的壮汉们得令加快了脚步,可那棺材却愈发沉重。赵忍冬一路上总觉得这棺材里有古怪。
终于,在下葬时,她冒出一个倒反天罡的想法,她决定开棺看上一看,额头的包扎的地方还沁着血,她一手按了上去。
嘶——
“姐姐,你这一去,你让父亲母亲可怎么活,我们庄家今后可怎么办?”
她跪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扑倒在地,逐渐撒泼。
“我要再看一眼,帮我开棺,后天回江东,也好在父亲母亲面前有个交代。”
“夫人,这打了桩就不可再开棺了,那是惊扰死者的大不敬之举啊!”
春耕也赶紧挨了过来小声叨咕:“赵忍冬,你要做什么?”
“快哭。”
说着赵忍冬反手掐了她一把,疼得春耕眼泪立马就淌了下来,两人开始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赵忍冬期期艾艾,模样楚楚可怜。
“尚未钉和,就不算打了桩,沈家的主子不在,我就是你们的主子,就让我再看一眼,一眼就行,回去我必定重赏。”
“这......”
几人犯了难,也的确有了些动摇,出门前,沈护卫确实交代过一切听从新夫人的安排。
“小姐,定是沈家串通一气不把你当主子,他们才不愿意听你的话。大小姐才刚走,咱们以后在沈家可不得被他们欺负死,不然我们马上启程回江东,总归日子不会比现在的还委屈。”
几人一听,这丫头一嘴都是沈家的下人奴大欺主的恶行,赶忙应了要求去推庄婉月的椁盖。
哪知尚未碰到,一名男子从里破棺而出,与此同时,沈家祖坟里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赵忍冬赶忙拉过春耕躲在棺椁的后面,却还是在伸手的那一刻被一只箭射穿了小臂。
破空而来的箭雨划出一道道催命符,纵使任他武功盖世也必定遭受万箭穿心。
一名北戎派来的奸细被射杀在了庄婉月的墓前,沈一刀带着几人上前在死者身上搜寻,一无所获。
沈遂之站在庄婉月的棺椁旁,顺手将掀开在一旁的椁盖盖回了棺椁之上。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对不对?”
赵忍冬忍着手臂上钻心的疼站起身来首视沈遂之的眼睛。
沈遂之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手臂上的箭矢劈断并且拔了下来。
赵忍冬都来不及喊疼,汩汩的鲜血正往外冒,她甚至能听到一丝水在压力下从木桶细缝中喷射出来的声音。
“沈遂之,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忍冬真的是痛极了,以至于忘了眼前这个可是敢和上京皇室叫板的反贼头子。
沈遂之撕下她的衣袖,“别乱动,再动,这柔弱无......”
视线落在赵忍冬那满是伤疤和倒刺的手上,轻佻的话戛然而止。
“呵,你这小破手还真能忍。”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男人藏在庄...藏在我姐姐的棺椁里,却故意不按兵不动。你知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死都死了还要什么名节?”
他像是故意报复一般,手上下了力气在赵忍冬的伤口上捆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结,赵忍冬闷声轻哼。
“你!混蛋!无耻!”赵忍冬实在是气不过。
“你想怎么死?”沈遂之果真是阴晴不定,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大手收紧了力道。
这世道怎会如此?父亲、安宜郡主、庄婉月,他们有什么错?
她只是想保留他们在这世间最后的一丝体面,但总是事与愿违,自己总是把事情办砸。
可她还没完成安宜郡主的遗愿,她还不能死,但她赌沈遂之一时半会还不会杀她。
赵忍冬憋红了脸,“死就死吧,我本就是无辜被卷进来的,死了我就去见我爹,找他告状,告到阎罗王那里去。”
“你以为,阎罗王有空管你这档子事?这世道冤死要告状的鬼多了去了,你下去后记得排队。”
在赵忍冬出气多进气少,在小脸都快紫了的时候,沈遂之终于松开了手。
他本来是打算想看看北戎的人到底是怎么混入金陵的,是和谁接的头,被眼前的女人搅黄了计划。
但,也不算全然没收获。
“一刀,近来三个月,金陵城凡是有婚丧嫁娶的人家,全部严查,追根溯源,可疑者,举家关押,逐一盘问。”
“是。”沈一刀带着府兵疾步离开了沈氏墓园。
赵忍冬跌坐在地上连连咳嗽,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救命的空气。春耕赶忙爬过来,跪在地上给她顺气。
沈遂之背对着她,“本都督提醒过你,想活命,就老实点。脑子里的那二两小聪明,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赵忍冬趴在春耕手臂上好不容易调整好气息,缓过来一点。
手臂上的疼有提醒着她刚才发生地事,侧头望去,沈遂之己经走远了。
“春耕,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出了朝临台?”
春耕望着身后不远处的两名留下来的府兵和正在夯土的家丁,点了点头,“算一半。”
“一半?那...那我现在是反...沈大都督的夫人,我是不是就可以在金陵城横着走?”
“可以这么说。”
“那...我...我现在饿了,一会你去城里帮我,不对,你一会找个府里的的老人,跟她说我想吃张记羊肉汤,要一碗羊肉汤,十三粒葱花,不要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