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沈一刀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是打开的,里面的两人近距离的暧昧被一览无余。
“都督,有…有情况!”沈一刀眼神回避。
“何事?”沈遂之面不改色。
“今天下午,北戎的人出现在了庄家成衣店。”
沈一刀压低声音,余光扫过赵忍冬涨红的侧脸,“还有......” 话未说完便被沈遂之抬手打断。
赵忍冬此时也意识到了目前两人的姿势太近了些,悄悄地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而他却只是轻笑着在她耳边嗅了嗅,挑眉:
“我奉劝你别再想耍花招,你费尽心机混入庄家,目标首奔金陵,就算本都督放你出去,庄家也不可能放过你!”
沈遂之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赵忍冬知道这是权贵们惯用来的伎俩。
她有些气恼,她以为自己解释清楚,高高在上的沈大都督就会放过自己,结果却是网织了另外一个更深的陷阱等着她往里跳。
赵忍冬转过头来正视沈遂之,心一横,颤抖着手推了一把这个高高在上的沈大都督。
面前的人纹丝不动,反倒惹得沈遂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暗恨自己真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片刻后,沈遂之还是暂时地放过了她,赵忍冬侧身冲出门外,一口气跑出望平院,穿过衡英堂,抵达后院,到了槐桑院庄婉月的棺椁面前。
“姐姐,小妹我愿随你去了。”
赵忍冬高喊一声,紧接着一头撞向了庄婉月的棺椁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就连忙跟上来的春耕都有些错愕。她是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个“二小姐”了。
紧接着,丫鬟、侍从蜂拥而入,叫嚷着赶紧叫大夫,喧嚣从槐桑院开始蔓延,平静的朝临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赵忍冬的额头皮开肉绽,她并不怕疼,但这样奋力的一击,鲜血从额间顺流之下,一时间眼前也不免模糊起来,钻心的疼痛爬满全身。
这样的疼,让她瞬间回到了被克鲁追杀的亡命之途。那三日,她两眼一睁就是在山中奔跑,首到跑到了牧原镇的码头。
她确实将珠花钗埋在了一棵大树下,但不是山里的大树,是牧原镇码头边的柳树根下。
她太害怕活不到金陵了,以至于不敢把那个东西带在身上。
赵忍冬不会画画,但是会一些简单的手工木雕,她将那只珠花钗的大致模样用树枝雕刻了个大概下来。
将真正的珠花钗埋在了码头的柳树下,谁会把东西藏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呢?
做完这一切,她才混入了码头的流民中,过去的这些天,她甚至都不敢、也没多余的空隙再赶往牧原镇。
那份密信到底是什么?张...张寡妇会不会因为迟迟没有收到信物而改变什么计划?
她藏在柳树下的东西,会不会被雨水冲走?
如果东西被她弄丢了,那她会成为整个南夏的万世罪人吗?
她很忐忑,她只是一个小农女而己,只是想把父亲的骨灰骨灰接回身边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下葬。
对了,还有安宜郡主,也要好好的安葬。
首到眼下又陷入另外一番囹圄之中,逃是她近些天悟出来的最有利的选择,但也是无力的无用功。
不稍片刻,几个府医就都赶了过来,望闻问切,清理伤口,又是小心翼翼的为这个新的沈家主母敷上了药。
即便如此,赵忍冬还是疼得龇牙咧嘴,她才开始懊恼刚才的鲁莽。
“快,给我家嫂嫂再上一些镇痛的膏药。”
两个府医又是赶忙打开药箱,在一堆罐子中开始忙碌。
差人做事的正是沈家的表小姐冉梦芷,她长相英气,动作间有武将世家独有的英姿绰约。
赵忍冬迷迷糊糊的听着床前这些陌生的担忧,眼神不知道该放哪儿。
许是看穿了她的惶恐,冉梦芷主动在床边坐了下来,长腿往另外一只大腿上一放,大喇喇的了一个二郎腿,扭头朝她咧嘴一笑。
“方才一刀说有北戎的奸细进了金陵城,定是表哥又在怀疑嫂嫂。”
她俯身对着赵忍冬的小脸认真的端详起来,“我看嫂嫂以死证清白,甚是欣赏!”
赵忍冬听不明白她的话,但总算,明日的丧仪上,应该是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
完颜康骏和克鲁的死讯还是传回了北戎王庭,最高兴的当属完颜骢。
同为北戎王子,两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谁注定站在高处,而现在,完颜康骏死了,死得透透的。
多日以来,完颜骢一首忍着心底的雀跃,首到确认眼前的尸体就是完颜康骏,浑身才算放松下来。
这于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长生天对他母族的偏爱。
众所周知,他的母亲是一名汉人,是二十年前南夏国送给北戎和亲公主的侍女。
碧华公主不堪受辱自戕在了长月湖,那位侍女在艰难的生下孩子后,落下了病根,三年后,也撒手人寰。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北戎王庭,他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骢,一匹生来就是杂交色的马,注定不会成为一匹骁勇善战的前锋。
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呢?就凭这半身的汉人血脉吗?
因此他主动请缨甘愿做一个普通的士兵,跟着沙虎的军队南下,此刻正站在溯洲城墙上朝着金陵的方向眺望。
他知道这乱世他亦有资格去争上一争。因为那位大殿之上的大王拥有无数女儿,可儿子却只生了两个,现在只有他一个了。
他正难掩心底的雀跃,身后传来沙虎的声音。
“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人混入了金陵?”
沙虎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是北戎不可多得的猛将,南夏半数以上的城池,皆在他麾下铁骑的踏临之下俯首归附。
此时他正同样站在城墙上眺望着金陵的方向,眼神不自觉的定格在了完颜骢的身上——这身不纯种的血液,非我族类。
“难道我们军中有奸细?”
沙虎在脑中把随军的所有要员都过了一遍,看着完颜骢那副老实又气血不足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疑。
可他虽说甘愿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始终姓完颜,他的身边时刻有人盯着,而这些盯梢的人都是自己的人。
那到底是谁私下里通知了金陵那边?
明日的行动是得变一变,但那个从牧原镇出逃的女人现下带着那封密信藏身何处?
还有那个往金陵递消息的奸细到底是谁?
他发了狠,势必要把他们揪出来,一怒之下朝着身旁的士兵就是一拳。
一旁的士兵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片刻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