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诚把李泽佳李泽玉叫到跟前来。
“父亲。”
姐妹两个异口同声的,李诚端坐正中间,看着两个女儿就跟两朵含苞待放的鲜花般娇嫩动人,拈着胡子,很是愉悦:“都起来吧。”
李泽佳李泽玉站了起来,并肩而立。
李诚说:“最近府里异常繁忙。我和你二叔商议过,你们两个明天立刻出城,到家庙去接祖母和瑜儿回来。这一次计令才不得空,让他儿子富贵陪着你们去。”
李泽瑜主动请缨陪着祖母到城外去,己经住了十几天,也该回来了。
姐妹两个答应了,李泽佳又问了城外天气如何,会不会下雪下雨,要不要带吃食等等。李诚却两手一摊,道:“这些俗务为父不管。你们自己琢磨着办吧。”
甩手大掌柜,叫李泽玉没脾气。她看着李泽佳一脸习以为常地答允下来,不禁暗暗佩服。
临走的时候,李诚叫住李泽玉,指着一旁早就打好的灰扑扑的包裹说:“玉儿。你把这两套衣服,还有这一包银钱,带去给你姨娘。到了家庙那边,也跟姨娘吃顿饭,说说话。”
想到要见原身的亲生母亲了,李泽玉心头涌起一阵激动。
穆氏对自己虽好,能为自己舍出命去的,却是单姨娘。
从家庙赶回来又拼命给她划拉了资源,光是这一点,就能感受到她卑微又努力的爱。
“是,谨听父亲吩咐。”李泽玉答应着,带着李诚准备的东西,离了外书房。
出了院门,李泽佳等着她:“我们两个一起走。”
坐上了小马车,姐妹两个才展开了商量。李泽玉一筹莫展:“姐姐,我自从落水之后,脑子就时灵时不灵,关于家庙里的记忆全部没了。爹爹又那般大男人,甩手不管的。难为你也好像习惯了似的,怎么办才好?”
李泽佳笑道:“哎呦,才多大个事。爹爹一首都这样的性子。你以前还小,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好,他甩手不管有甩手不管的好处。横竖比起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父亲,爹爹己经很好很好了。”
李泽玉实在不知道这样“好”在哪里?
不赌钱不舞弊不贪污?
不乱搞,只有一个姨娘?
不干涉家里俗务?
可是家里上到七旬老母下到二八闺女,全都忙得吐血,他成天跟清客门人喝酒,花光家里钱也维持自己体面的,能算好吗?
反正……就先凉拌呗。
话题转到了正经事情上,李泽佳道:“家庙处的那地方,叫做望儿山,寺的正经名字叫白象寺。这一趟出门,少说要住两三个晚上,所以大衣服是一定要带的。捎带手的,把白象寺过年的供奉带过去。这些按照往年的份例准备了就好。就一样,今年侯府账上结余有多,所以加多一成香火供奉。”
条理分明,李泽玉想着就无从入手的头疼烦恼,在李泽佳嘴里迎刃而解了。
她好佩服:“好。就按照姐姐说的办。那需要我干什么呢?”
李泽佳说:“你准备衣服和你自己的东西就好。穿素净颜色,带首饰也要素雅的。人不好带太多。留出马车位置来装祖母和瑜儿的东西。别的事情,交给我了。”
好能干,好厉害,李泽玉拍手:“好好好,就按照姐姐说的办!这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李泽佳乐了,揪一把她的鼻子:“你别光顾着彩虹屁,这些俗务你自己也要学的。以后你也要做别人家当家主母咧!”
不知什么时候,李泽佳捡了李泽玉话尾,学了好些个生词。什么“彩虹屁”“牛掰”“然并卵”“吐槽”之类的,三不五时的往外冒。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公作美,晴冷。
李泽玉收拾齐整,把准备外出的大衣服交给木莲拿着,先去给穆夫人请安。
经过院子,湖面原本结的薄冰竟还化了一小半,野鸭子跑了出来游泳,啄食落在冰面水面的柳叶浮萍等物。李泽玉驻足欣赏了一会儿,看到春喜跟着园丁收拾院子,就吩咐他们不要把水草浮叶拔太干净,免得野鸭子没有吃的,这才移步到颖喜堂。
天气好,穆夫人也出来了,在门口处晒太阳。
李泽佳陪她坐着,说着笑话。看到彩绫收了碗筷下去了,李泽玉就知道,穆夫人早饭己经用过了。如果没吃早饭,她就要立着伺候了。
是李泽佳独自承担的。
李泽玉心头漾起一抹暖意,加快了脚步:“孩儿给母亲请安。给姐姐请安。”
穆夫人乐呵呵的道:“起来吧。”
“说了,一家子不要那么多拘束了。”
哪儿能呢,李泽玉听听就算了,问:“母亲吃过早饭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李泽佳示意她帮忙,一边一个,搀着穆夫人起来。回到屋子里。
穆夫人说:“我好多了。一首说没事,也就是偶尔有些心悸胸闷罢了。你们父亲很严峻的样子,真是的。还不许玩操劳了……我说,想要见见泽凯,问问泽凯功课,也不行。说是想要去帮忙打点个年礼什么的,也不行。”
李泽佳道:“那是父亲疼您。您就先养着。等身子大好之后,仍旧由您管家。”
穆夫人笑着摸了一把李泽佳的脸蛋,道:“怎么能不急呢?你看看,你最近瘦成怎么样了……是母亲不好,没看出那窝子白眼狼。也没看出那家负心汉。让女儿吃苦了。”
李泽佳道:“没事的,幸好还没成亲。否则就真进了火坑了。”
“对啊。”李泽玉也帮着说,“这就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啊。”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穆夫人也慢慢释然了,也是看清楚了一些事实。
此时此刻,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和和睦睦的,她就很安慰。
一左一右,握了她们的手,说:“从前你们姐妹两个,不是你觉得我没规矩,就是我觉得你太清高。没有吵架打架,却是不理不睬的,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我心里也焦急,恨不得你们真的大吵大闹一场,也好过冷冰冰隔一层的。现在好了,都懂事了。娘亲真开心。”
把李泽玉夸得,脸都红了。
穆夫人专门对她说:“你到了家庙去,去看看你姨娘。让她见到你长得今日这般好了,就放心了。往年总是跟我哭,打秋风,今年她应当是没得理由哭了。”
说到这里,不禁微笑。
李泽玉答应了。
“行了。时候差不多啦。”穆夫人开始撵人,“出城要赶早。你们这就去吧。一会儿我要去见见你们二婶。她娘家那个首饰店折了,加上瑜儿要回来,她正在闹不自在呢。还得我开解劝导。”
李泽玉:“???”
不是很明白,特别是,走出颖喜堂的时候,眼角瞥到提前准备在角落里的几个钱匣子的时候。
“姐姐。刚才母亲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一上车,李泽玉就把自己的发现跟李泽佳说了。李泽佳说:“你猜?”
李泽玉说:“所谓开解劝导,自然是用金银来开解劝导了。用言语的话,太过苍白无力。”
“玉儿啊。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你说得简单粗暴,但一击即中啊。”李泽佳说,“二叔的那点俸禄,怎么够他支撑开支 ?都是我们大房在贴补着的。不过二婶因此克扣瑜儿,是很不应该。”
李泽玉说:“刚才母亲也提到过了。说起来……二婶从昨天开始,就说不舒服了吧?我今天经过院子的时候,还见到他们请了大夫过去了。”
李泽佳笑道:“那也是例行公事的了。说白了,这也是一种争宠。”
李泽玉吃惊:“争宠?!跟谁争宠?!”
吃瓜手册里提到过,李谦屋里也就有两三个人的,而且都不是姨娘,仅仅通房而己,老实安分的。李泽玉自己暗地里观察过,那几个通房,年岁也都过了三旬了,早就不侍寝了。
所以,林夫人跟谁争宠?
李泽佳道:“还能跟谁,跟瑜儿啊。瑜儿,可是原配所生,嫡出的三姑娘。林二婶嫁过来多年,寻医问药,和尚道士,用尽了法子也没能生出一儿半女。就觉得是瑜儿抢了二叔关注。说是二叔跟她玩心眼,让她没孩子,好专心一意对待瑜儿。”
惊呆了!
这种弯弯绕绕都能想出来?!
李泽玉哑然失笑:“真是好笑。没道理好讲。”
李泽佳却没有她这般好笑,反倒有些担忧:“其实现在还好了。瑜儿找到了祖母这个护身符,日子好过多了。但是……她的婚事终究是要二婶做主的。过两年,怕是更难搞。”
三言两语,把李泽玉脸上的笑容干没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这年代的铁律。
事情是无解的,只好丢开了手。
坐马车出外,还挺累。
没出城门的时候,还能看看街景,出了城之后,就剩下片片农田房屋平原,冬天,无雪也无绿,枯燥乏味得很。从日晌午跑到天刷黑,才到了家庙——望儿山白象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