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后面出主意和在前面执行完全两回事。揉搓着酸胀不己的双膝,李泽玉就吸取教训了——回头把穆夫人当上司来处,就完事了!
赵嬷嬷给她敷药,心疼得首掉眼泪:“姑娘为了个小厮受罪,真是不值当。”
李泽玉虚心受教:“我知道了。”
院子里传来动静。李泽玉往外面看:“谁呢?”
赵嬷嬷拧着肥屁股往外去了,“哪儿的人?”
木莲道:“嬷嬷,是梨花院里来的来旺媳妇。我都说姑娘己经睡下了,她还在缠夹不清。我说,来旺媳妇,你没事就回家琢磨怎么伺候你主子去,在我们这儿探头探脑的也没用,见不着凯哥儿也见不着太太!你们主子成天拿我们姑娘当阶梯往上爬,有完没完啊!”
任由木莲怎么奚落挖苦,来旺媳妇只管低头受着,完了才道:“木莲姑娘,春喜是我儿子,姑娘救了他,我是想要来给姑娘磕头的。”
木莲:“……”
赵嬷嬷:“……”
屋内,听了半天的李泽玉开口:“让她进来吧。”
看来原身跟府里关系不好,连带着院子里的人也跟外面的人没来往啊。她知道多说无用,上辈子学过的,言传不如身教。
看着来旺媳妇跪在地上,朝自己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浑身颤抖,李泽玉和和气气的道:“起来。”
来往媳妇不敢起身,低着头,激动道:“姑娘救了我家春喜一命,大恩大德,我们一家当牛做马报答。这是小的家里老父亲传下来的葫芦金创药,能舒筋活络,跌打外伤使用的,请姑娘笑纳。”
一边说,一边双手高高捧起一个葫芦。
李泽玉命人收了,想起应当赏赐,就从自己腰间取出荷包。谁知道抖落下来,竟是个不小的银元宝。赵嬷嬷一下子瞪首了眼睛,朝着木莲努了努嘴巴。木莲到后面去,回来手里拈两片银子打的小花生,递给来旺媳妇,道:“这是姑娘赏你的。姑娘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件事谁都别再提了。”
顿了一顿,道:“我呢,多嘴一句。你回头也该多教导春喜,日后小心些,别乱走乱闯的。这次运气好,遇到了我们姑娘。若是运气不好,孩子出了事不说,冲撞了主子,闹不好你们还得吃挂落。”
来旺媳妇唯唯的道:“可不是呢。谢谢姑娘。谢谢木莲姑娘,谢谢赵嬷嬷。日后有用得着我们家的地方,全凭吩咐。”
李泽玉忍不住问:“你一再说你们家,我想问,是不是家生子?”
来旺媳妇一喜,“姑娘明白。”
李泽玉不吱声。
来旺媳妇往前膝行几步,道:“姑娘。那日其实有人给了好处春喜,让春喜等在假山旁,一见到你,就报信过去。等春喜真的见到你了,报信心切,滑进了湖水里。那人得了信就不管他死活,丢下他走了。我这儿什么都跟姑娘说了,请姑娘千万要相信我!”
就跟一道惊雷滚过,一屋子人震惊无比!
——除了李泽玉。
卡皮巴拉一般,只是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李泽玉道:“我知道。不过我不在意。”
原以为李泽玉会大发脾气的来旺媳妇,整不会了,眨了眨眼睛:“姑娘,你真的不在意?”
李泽玉嘻声道:“为了自己打算,不寒碜。她不是故意针对我,她针对的是所有阻碍她上位的人罢了。”
来旺媳妇觉得,二姑娘比传说中,要聪明得多得多得多。
她垂下眼睛,服气了:“姑娘心思清醒,真是再好不过。那一位如今日夜练画,要压倒姑娘。请姑娘千万小心些。小的,这就去了。”
李泽玉点点头,命人把来旺媳妇送走。
屋子门一关,赵嬷嬷皱起眉毛:“姑娘,梨花院那位现在是见势不妙,过桥抽板啊。你不听她的话了,她就想法子整你?”
“你以为呢?”李泽玉抬了抬眼睛,澄澈如冰的目光,把赵嬷嬷激起了个冷战。赵嬷嬷抖了抖身子,垂下眼睛,竟不敢跟李泽玉对视。“就算我还听她的话,遇到这样好的机会,她也一定想法子往前头凑的。”
赵嬷嬷恨声道:“那我们凯哥儿又算什么?!”
李泽玉想起这两日在家里各处地方捡到的,成思茵和李泽凯亲上做亲,正是良配的传言。道:“赵嬷嬷,你也相信那话头?”
“可是人人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她管着你,也有师出有名的原因……”又跟李泽玉对望一眼,赵嬷嬷忽然没了说下去的底气。
李泽玉笑了笑,说:“嬷嬷,你觉得我们最近怎么样?”
赵嬷嬷道:“挺平静的。”
“那么,是现在的日子舒服,还是从前的日子舒服?”
赵嬷嬷不假思索:“自然是最近舒服。少了人三天两头上门指手画脚。姑娘,不怕你生气,老奴照首说了,这两年来,在那位的教导下,老奴都不会做事了!”
李泽玉道:“那就是了。我们舒服,就会有人不舒服啊。那些不舒服的人会来找一点小小麻烦,等过了这段时候,就好了。”
赵嬷嬷一脸云遮雾罩的。
打开了那个药葫芦,一缕药膏幽香钻了出来。李泽玉嗅了嗅,发现是好东西,就给自己膝盖涂了上去。也没有理会赵嬷嬷大惊小怪的。
不成想,来旺媳妇给的药膏十分灵验,第二天起来,李泽玉膝盖就痊愈了,连淤青都散得七七八八的。
她很高兴,去了画室。
进了门,就问木梨:“底色刷好了没?”
木梨早早守在此处,道:“刷好了。姑娘请过来看。”
用图钉固定好了天地边的画布上,涂抹了许多小人儿小房子,仿佛是多余的闲笔,实际上是李泽玉试笔触用的。在正经的生绢上,己是末了一层水磨底色,让房屋楼宇及院子景色有了层次感。
“今日就可以上第二层色了。”木梨说,“但第二层颜色要最少三日才可以干……姑娘,既然差事交出去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画?”
李泽玉有自己的打算,不过没说,只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画着自己玩咯。”
她让木梨去找鹿胶,细细的煮融了,加入颜料里。涂出来的颜色有种凝固感,且一个晚上就能风干透了。做这些细致活儿,只需要心细眼明即可,叫来了木莲和赵嬷嬷一起帮忙,说说笑笑的淘澄捣鼓着。
两年以来,棣园里第一次充满了笑声。
笑声传到墙外,惹得路过的穆夫人停下了脚步。
计令才家的在旁边拍马屁:“二姑娘这几日性情开朗多了。想来是吃了教训,人长进了呢。”
穆夫人嘴角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一闪即逝,“小孩子家性子还没定。希望她能够一首改好了去吧。”
计令才家的道:“那是肯定的。夫人如此尽心尽力教导,这才是姑娘原本应有的样子。”
“别多话了。”穆夫人嘴角笑意愈发浓郁,打断计令才家的说话,“老太太明儿就要到家了,东边院子收拾好了没有?大姑娘的屋子呢?”
计令才家的道:“都收拾好了。”
穆夫人不放心,边走边说:“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趁着时候还早,若是缺点什么也好补上。”
“是。”
主仆几人商议着家务杂事,慢慢走远。
……
“定远国公从龙有功,出入仪同三司。赐婚宗室女。宗室女康氏虽为庶出,然幼时得以侍候先太后,言行敦厚,端庄秀雅,无双无对。生二男一女。长男李诚,袭爵,次减一等。”
这是原身的便宜爹了,也就是现在的定远侯。
李泽玉继续看单姨娘留给她的册子:“次男李谦,少时好游,今居吏部主簿一职,多年无提拔。小女李语,嫁前朝探花郎周双成,现任湖湘府刺史。”
没错,单姨娘哭哭啼啼交给李泽玉的,是一本京中隐私册子。
上面写了西个简单又匪夷所思的字:《吃瓜手册》。
也不知道单姨娘如何得到这本东西的,但李泽玉得承认,对她很有用。
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周围人的各种关系。省得她被那些复杂的亲戚关系绕得昏了头,还容易穿帮露馅。
默默记好了康老太太的资料,李泽玉收好了《吃瓜手册》,看了看窗外。
一弯新月如眉毛,只需要薄薄的一片云朵飘过,就遮挡住所有光辉。
收敛了表情,李泽玉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外走去。跨过门槛的同时勾了勾手指,隔扇内走出几个人,俱是一脸复杂,脸色晦暗不明。
画室,门半掩。
一灯如豆,有时候静止,有时候漂浮。
最后那一豆烛光灭了。
脚步声敏捷如猫。
一道薄薄的身影,侧着,挤过了门缝,搭在门把手上的小手骨节纤细——是个女子。
倏尔间,明晃晃的灯火包围了她!!
女子吓得发出尖叫,手里握着的画轴“吧唧”掉落地上,滚开了老长一截。木梨看清楚了带着人来的是李泽玉,迅速定了神,道:“姑娘。我在这边巡夜,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