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海城被粉色与红色填满,巨型广告牌循环播放着珠宝广告,连地铁站的电子屏都闪烁着玫瑰特效。林辰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花店老板正将最后一批香槟玫瑰搬上三轮车,忽然想起二十公里外的市立医院,苏晚晴此刻或许正戴着橡胶手套,专注地为病人换药。消毒水的气味仿佛穿透屏幕,与办公室里陈旧的空调味、泡面残余的油腥味混在一起。
手机震动第三次时,他终于放下啃了一半的面包。秦若涵的邮件附件里,融资协议的批注被标成刺目的红色,重点条款旁密密麻麻写着:“此处存在股权陷阱,建议修改”。他放大图片,发现批注末尾的时间戳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那时他正在机房排查线路故障,而秦若涵办公室的灯,想必也亮了整夜。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批注文字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像极了她看人时带着审视的目光。
夏晚星的彩信附带一段15秒视频。镜头晃动着扫过满桌奢侈品,最后定格在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上,那枚鸽子蛋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光芒。“来接我?”文字下方跟着一串玫瑰表情,发送时间是清晨六点零七分——正是苏晚晴往常出门上班的时间。视频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古典乐的旋律,和苏晚晴手机里设的起床闹铃是同一首《月光奏鸣曲》。
玻璃幕墙倒映出林辰的身影,深蓝色西装肩头沾着头皮屑,领带歪斜得像条垂死的蛇。他扯松领口,摸到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线头——那是苏晚晴上个月亲手缝上的。记忆突然翻涌:某个加班的深夜,她跪坐在地板上,用牙咬断线头,抱怨他总把衣服穿得像咸菜干。那时她的发间还沾着超市买的廉价洗发水香气,而现在,他连她换了新香水都不知道。
深夜十点,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林辰盯着手机上跳动的秒针,屏幕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当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机房门口时,他正被赵磊的惊呼声吸引——服务器突然蓝屏,所有数据化作乱码。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褐色污渍,不知道是药水还是血迹。
“晚晴,等项目稳定……”
“别说了。”她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反手将保温桶重重搁在桌上。不锈钢碰撞的声响惊飞了趴在窗台的飞蛾。林辰这才注意到她换了新发型,齐肩长发剪成利落的短发,发尾还沾着几根医用胶带的残胶。“你说这话的时候,和陈天浩在酒会上画饼的样子一模一样。”她指向墙角的泡面盒,“知道吗?这些盒子叠起来,比咱们租的那间地下室还高。”
空气瞬间凝固。赵磊尴尬地咳嗽两声,抓起螺丝刀假装检查设备,金属工具在他手里微微颤抖。苏晚晴转身时,林辰瞥见她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请柬,烫金花纹隐约透出“喜结良缘”字样。电梯门关上的刹那,他听见自己胸腔传来细微的碎裂声,混着机房里服务器的嗡鸣,在耳膜上反复震荡。
秦若涵的到来打破死寂。她将两杯美式咖啡推过桌面,黑色西装裙包裹的腰线随着动作起伏。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文件上晕开,像是谁悄然落下的眼泪。“陈天浩开始抛售股票,我们的机会来了。”平板电脑上,天盛集团的股价曲线如同断崖,“不过需要你的配合——假扮情侣参加慈善晚宴。”她的指尖划过他手背,留下淡淡的檀香,和记忆中母亲织毛衣时用的薰衣草香包味道重叠。
林辰盯着她无名指上的戒痕:“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眼里有火。”秦若涵突然凑近,睫毛扫过他脸颊,带着某种危险的亲昵,“而且苏护士离开后,你连领带都不会系了。”她伸手调整他歪斜的领带结,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纹身——是朵正在燃烧的白玫瑰。纹身边缘的皮肤微微泛红,像是刚完成不久,又像是被什么灼伤过。
慈善晚宴的水晶吊灯将众人照得恍若皮影。林辰搂着秦若涵的腰,能感受到她刻意收紧的小腹肌肉,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当夏晚星穿着黑色透视长裙现身时,镁光灯骤然聚集,她胸前的红宝石项链随着步伐轻晃,像滴凝固的血。她走过香槟塔时,故意用手肘轻撞塔身,气泡翻涌的酒液溅在林辰皮鞋上。
“秦律师好手段。”夏晚星的香槟杯擦过林辰嘴角,冰凉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不过,有些东西抢是抢不来的。”她突然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混着龙舌兰味道喷在他耳畔,“苏护士上周收的那束蓝玫瑰,知道是谁送的吗?”她的指甲在他手背轻轻划过,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红痕,如同毒蛇吐信。
秦若涵的指甲深深掐进林辰掌心。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夏晚星突然笑出声,转身时裙摆扫过烛台,火焰猛地蹿高半米。火苗映红了她的侧脸,林辰这才发现她耳后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沾着深色药水,和苏晚晴急救包里的碘伏颜色一模一样。
深夜的江边,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林辰反复放大手机里的照片:苏晚晴与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医院门口相拥,男人西装口袋露出半截儿科胸牌。照片拍摄角度刁钻,明显是长焦镜头偷拍。远处货轮的汽笛声传来,惊起一群海鸥,羽翼拍打声混着海浪,像是谁在无声哭泣。
秦若涵的奔驰车灯刺破黑暗,副驾驶座上的黑色公文包拉链敞开,露出一角天盛集团的合同——与今天在晚宴上,陈天浩秘书手里的文件如出一辙。合同边缘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扎马尾的少女站在海边,身后的礁石上刻着“秦若涵到此一游”,笔迹和她邮件批注的字体分毫不差。
“上车,陈天浩有新动作。”秦若涵的声音混着车载香薰的雪松香,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林辰坐进副驾,发现座椅加热开到最高档,皮革烫得他大腿发麻。仪表盘亮起时,他瞥见行车记录仪的指示灯闪烁,像是一只警惕的眼睛。
手机再次震动,夏晚星发来新消息:“明早六点,老码头仓库,迟到的话,你的‘白月光’可就危险了。”配图是苏晚晴今早走进医院的监控截图,她身后不远处,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举起手机拍摄。照片放大后,能看见男人袖口绣着的天盛集团标志,金线在像素点里闪烁,如同暗藏的獠牙。
汽车驶入跨海大桥时,秦若涵突然打开车载音响。陈绮贞的《太聪明》在狭小空间流淌:“你太聪明,太聪明,聪明到把我都忘记……”林辰望着车窗外翻涌的海浪,想起创业初期苏晚晴说过的话:“我们就像两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也要往前走。”而现在,他的壳里塞满了合同、谎言与猜不透的眼神。
仪表盘的蓝光映着秦若涵的侧脸,她突然伸手关掉音乐:“其实那天在仓库,我本可以让警方晚到十分钟。”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出不规则的节奏,像是在弹奏一曲无人知晓的哀歌,“但我不想看到你眼里的火熄灭。”她的语气难得柔软,却让林辰想起实验室里的恒温箱——再温暖的温度,也只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远处的老码头己经亮起昏黄灯光,锈迹斑斑的起重机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林辰摸到口袋里的瑞士军刀,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他知道,这场关于爱情与利益的赌局,真正的牌面才刚刚翻开。而在城市另一头,苏晚晴正在整理明天婚礼要用的头纱,珍珠别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秦若涵看他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