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我们仨己经溜回了窝棚。李二一屁股瘫在草席上,米袋子"咚"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细白的粉尘。李大蹲在门口,耳朵贴着油毡听外面的动静,那把生锈的剪刀又别回了裤腰上。
"真弄来了..."李二喘着气,手指头还在抖。他扒开米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干嚼了两下,眼睛一下子亮了,"甜的!"
李大回头瞪他一眼:"小声点!"
我从墙角摸出个豁了口的瓦罐,那是上个月在垃圾堆里捡的。李大接过罐子,舀了满满一下,米粒哗啦啦地流进去,声音听得人心里发颤。
"够吃三天的。"李大掂了掂分量,突然咧嘴笑了,"早知道多带个袋子。"
李二己经等不及了,抓了把生米就往嘴里塞,嚼得咔嚓响。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尝了一口,米粒在牙缝间碾碎,一股淡淡的甜香在舌尖漫开——这比我们平时捡的霉米强了百倍。
"得煮。"李大踹了李二一脚,"生吃胀肚子,闹了肚子看你咋样。"
我们在窝棚后头支起破铁锅,舀了半锅苏州河的水。李二负责望风,我和李大蹲着熬粥。米一下锅,香气就飘出来了,勾得人肚子里像有只手在抓。
"真香啊..."李二吸着鼻子,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锅里。白花花的米粒在沸水里翻滚,渐渐变得晶莹剔透。
李大突然竖起耳朵:"有人!"
我们仨同时僵住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窝棚外头。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己经摸上了那根削尖的木棍。
"哟,吃独食呢?"
油毡被人一把掀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我眯着眼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麻子脸——是码头上的混混阿西,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
李大慢慢站起身,挡在了锅前:"有事?"
阿西抽了抽鼻子,眼睛往锅里瞟:"米挺香啊,哪儿来的?"
"捡的。"李大声音平静,手己经按在了裤腰的剪刀上。
阿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见者有份,分我们点儿?"
李二缩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米香混着紧张的气氛,在狭小的窝棚里发酵。
李大突然笑了:"行啊。"
他弯腰端起锅,阿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就要接。
"去你娘的。"下一秒,一锅滚烫的粥全泼在了阿西脸上。
惨叫声中,我们仨夺门而出,背后传来阿西杀猪般的嚎叫:"给我弄死他们!!"
晨雾还未散尽的巷子里,我们跑得飞快。李大跑在最前头,破草鞋踩在青石板上啪啪作响;李二抱着剩下的半袋米,呼哧呼哧喘得像拉风箱;我攥着那根木棍,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拐过三条巷子,确认甩掉追兵后,我们瘫在一处废弃的砖窑里。李二把米袋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可惜了那锅粥喂了畜牲。"李大抹了把汗,突然笑了。
阳光从砖窑的裂缝漏进来,照在那半袋白米上,每一粒都亮晶晶的。